伊莱今天依旧是老样子,抱着一本被包了纸皮书壳的书,呆呆地坐在窗户边,腿上的书本被翻开了一半,纸页有些儿泛黄,一看就知道是老书了。
医生打开房门,走了进来,看见了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伊莱。
“伊莱,你在干什么呢?”医生来到伊莱旁边,柔声问道。
伊莱转过头,看着医生:“神明会奖励那些虔诚、忠实而且优秀的信徒对吧?”
医生愣了愣,然后笑道:“是的,那么伊莱你得到嘉奖了吗?”
伊莱默默点头,继续看向窗外,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医生看着伊莱,愣住了一会,然后笑了笑:“你会得到更好更多的奖励的,伊莱。”
伊莱没有答话,医生照样是放下折纸,走出了房间。
“更好,更多的奖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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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你们听说了么?”一名女护士扎在护士堆里,神在在地说了一句,听上去让人忍不住好奇。
“什么?”
“就是心理科,二十三病房里的那个病人,今天终于认认真真的回答了一次医生的问题了。”女护士小声地说。
“我记得他叫伊莱·克拉克对吧?”另一个女护士说道。
“是,那孩子长得挺好看的,但是就是可惜,有轻度臆想症和重度抑郁症,好像还有PTSD!”那个女护士说着,还比划了一会。
“这么严重啊?怎么弄的?”一个女护士问道。
“据说是父亲家暴,母亲控制欲太强导致的,也是可怜……”
“咳,你们好像很闲的样子啊。”艾米丽咳了几声,淡淡道。
“艾米丽医生!”女护士惊呼一声,然后弯腰,“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去工作!”
周围的人全部散去,艾米丽才坐下,她翻看记录册,在一栏上写下一句话,然后关了起来。
她吐出一口气,喝了口水。
“艾米丽,听说你负责的那个孩子清醒了点啊?”一个男医生顶着黑眼圈,疲惫地说。
艾米丽捏了捏鼻梁:“嗯,他比前阵子好了不少,据说他还想返校。”
男医生拉开椅子,恹恹地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啊……实在不行就让他出院得了,让他定期做疏导也不是不可以……”
艾米丽转了转笔,想了一会,又拿着一沓单子去二十三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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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莱回到了床上,在拿着星星折纸折星星,旁边放了个玻璃罐,是伊莱装星星用的。
艾米丽抬起手敲门,然后走了进来,把单子一一放在伊莱面前:“伊莱,你如果想要出院,就得把这些填了,但是监护人这里怎么办?”
伊莱的手顿了一下,但是转瞬即逝,他隔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自己填好了。”
艾米丽点头,然后拿起玻璃罐看了看:“打算送人吗?”
伊莱抬起头,看了一眼艾米丽,然后点头:“嗯。”
艾米丽笑了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出院以后,记得一个星期来进行一次心理疏导。”
伊莱重新低下头,继续折纸,艾米丽叹了一口气,把罐子放下,走了出去。
咔哒一声,门关了,伊莱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折着折纸,折好一个就放进玻璃罐里一个,折好一个放一个。
玻璃罐比较大,加上他昨天折的星星,刚好有小半罐,他折了一半折纸,罐里还剩四分之一的空间,他终于停手了。
伊莱下了床,把靠在墙壁上的床上桌拿到床上,打开桌脚,然后从床柜抽屉里拿出一支黑色碳素笔,一笔一划地在单子上签名。
单子约摸有十几张,全部都是一些条约之类的,伊莱也不懂,一个劲的往上面签,他知道,这些签完了,办理手续之后他就可以离开这个满是消毒水味儿的医院了。
伊莱把单子签好,然后按了呼叫铃,没一会艾米丽就走了进来:“签完了?”
伊莱点点头,下了床,他把放在床底下的行李箱拿了出来,打开医院的衣柜,默默地收拾着自己带来这里的衣物。
艾米丽沉默着拿着单子出去了,给伊莱带上了门。
伊莱一件件地收拾着自己的衣物,然后把日用品收拾完,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个蓝色的眼罩,也塞进了行李箱,又拿出个一次性口罩,戴在脸上。
伊莱已经换回了常服,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衬衫,下面穿着黑色休闲长裤,陪着一双白色的板鞋,看上去感觉挺阳光的,若不是得了病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个人也不是活不了,他自己办完了出院手续,又被艾米丽拉着叮嘱了半天,这才拎着行李箱出了医院大门。
他装过身看了一眼高大的医院建筑物,闭上眼睛,拖着行李箱走了,走进了人流里。
和那所医院断了往日的关系,伊莱想,以后就算是复查,做心理疏导,也再不会来这儿了。
他像是重获新生的婴儿那般,走进了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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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一栋写字楼里,会议室的气压低到了极点,似乎可以掉出冰屑。
“他离开了?”为首的男人低沉地说。
“是,是。”一个肥胖的男人,脸上冒着汗滴,他弯着腰恭敬地说着。
“哼,我倒是要看看,他怎么生存下去。”
夏季总是带有一丝的炎热的,只是现在依旧没有到三伏天,也没有热到哪里去。
伊莱拖着重重的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家他是肯定不会回去的,外边租的房子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宿舍的话不现实,他只好去租的房子碰碰运气。
伊莱一路走到泰格小区,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他拎着箱子,向十三栋走去。
期间还去打了一个电话给房东。
“哦,是克拉克啊,最近好些了没有?”伊莱租的房子是一位和蔼老太太的房子,据说这原本是给她孙子的,只是她孙子完全不需要,她才考虑租出去的。
“谢谢阿婆,最近好很多了。”伊莱如实回答,行李箱在地上拖得“轰隆轰隆”作响,配合着蝉鸣,倒是显得有些聒噪。
“哎呦,克拉克啊,是这样,房子我的孙子带着朋友来住了,但是我提前跟他说过,他说到时候你要回来住,接着住就行了,反正我那套房子也大,多了几个室友,你会不会不适应啊?”阿婆苍老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过来,伊莱一时间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伊莱才回过神:“没事的,我可以适应,倒是要谢谢阿婆您和您的孙子。”
阿婆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你呀,还是那么讨人喜欢,行了,有什么你跟我那丑孙子说,我提前跟他支会一下,到时候让他多照顾照顾你。”
伊莱感觉心里暖暖的,他笑了笑,道:“谢谢阿婆——”
“没事,我也不介意多一个乖乖的孙儿。”阿婆沉默了一会,“关于你家人……”
伊莱沉默了,然后轻轻道:“阿婆,我的家人从来就没关心过我,我估计现在,应该还挺盼着我死的。”
这回轮到阿婆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没事了,以后阿婆在。”
“嗯。”伊莱回了一声,和阿婆道谢之后,挂断了电话。
伊莱对家人这个基本没什么概念,有的只是两个有着丑恶嘴脸的夫妻。
一个成天殴打,一个不择手段地控制着他。
伊莱轻叹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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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来一个小孩。”奈布挂断了电话,淡定地说。
“是之前那租这个房子的那个吗?”哈斯塔问道。
“是,杰克,你说我用不用布置一下,欢迎一下他?”奈布摸着下巴,十分苦恼道。
奈布今年三十二,原本是国家队的队员,后来退役,现在成立了一个公司,开始创业,也带了昔日的一些好友一起。
这套房子是个绕层,他带着五个朋友来这住,都还有好几间空着,据说之前的租客不敢和那个人一起合租,就一直空着,直到他们住进来。
薇拉冲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你觉得来得及吗?”
奈布摇头。
薇拉翻了个白眼:“那你在说什么废话?”
奈布咳了一声,然后跑阳台去了。
哈斯塔和杰克凑在一起:“你说……之前那个小孩为什么没人和他合租呢?”
杰克想了想:“有什么问题?”
哈斯塔神在在地说:“我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
杰克皱眉,不再说话。
钥匙转动门把,咔哒一声门就开了,门口站着一个戴口罩的青年,在屋里的四人离开转头去看。
伊莱提着行李箱走进去,和四人打了个面对面。
伊莱:“……”
奈布从阳台出来,伊莱看了过去——
——奈布生得也是好看,一头棕色留到肩膀的头发,有着一双犀利的鹰眼,薄唇加上高挺的鼻梁,眉毛是典型的剑眉,脸型也是瓜子脸,他穿着浅绿色的家居服,脚上套着一双黑色男士拖鞋。
好看又不失帅气的男人。
伊莱认得他,他就是平台上那个令人熟知的奈神,也是曾经电竞界一道靓丽的光,更是曾经的一份荣耀与奇迹。
他一时间有些慌乱,然后深吸一口气,顶着几人的目光,拎着行李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众人:“……”
奈布拍拍自己的脸,有些疑惑道:“我长得很凶很恐怖吗?”
薇拉摇头:“应该是不太适应和害羞了。”
奈布听薇拉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心来。
伊莱靠在门上,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并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奈布因为自己的行动而怀疑了自己是不是很凶。
他摸着自己狂躁不安,疯狂跳动的心脏。
老天爷,这难道就是更好更多的奖励吗?伊莱止不住想。
他闭上眼睛,那我能不能在多贪心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