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
将宫子羽送回去后,裴锦颜便始终在房内作画,宫子羽送的兰花不易保存,她便打算在最美的时候将它留下,不知不觉忙到了深夜,连碧儿是何时来点的油灯都未察觉。
咚咚——
忽然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宁静。
她始终都有作画的习惯,侍候她的碧儿知晓她作画时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这个敲门之人定然不会是她,难不成会是宫子羽?
抱着这样的猜测,裴锦颜放下笔起身,开门之际露出面对宫子羽才会露出的笑意。
裴锦颜阿羽你……
看到站在门前之人的那刻,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来人并不是她所猜测的宫子羽。
裴锦颜角公子。
她霎时换了一副态度。
后退一步恭敬的朝着对方行了一礼。
宫尚角看见来的人是我,你好像很失落?
目不斜视的宫尚角自她身侧路过径直进入屋内,观察了一番书架上放的兰花,和尚未作完的画,虽没看她,话却是同她说的。
裴锦颜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裴锦颜角公子一向对我避之唯恐不及,这么晚前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宫尚角听远徵弟弟说,昨夜宫子羽助新娘们逃跑的时候,你也在?
宫尚角作为角宫的一宫之主,宫家这一辈在江湖当中最负盛名的存在,有着猎人一般天生的警惕和敏锐,当初裴锦颜进入宫门,比起宫鸿羽和宫唤羽最怀疑她的便是宫尚角,一定要亲自确定身份无疑才能安心。
这三年来,他始终对她保持着警惕。
所以在得知新娘当中混入无锋刺客,又被执刃和少主设计抓住,当晚她也出现后,便立刻趁着夜色,临走前特意来找她一趟。
面对他的这般怀疑,裴锦颜忽然笑了。
她提裙在桌边落座,不紧不慢倒了杯茶递到宫尚角面前,眼角的笑意始终未褪去。
裴锦颜这三年,公子丝毫未变。
裴锦颜还是这般,喜欢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我。
这才终于抬眼看向她的宫尚角眼神平静不见波澜,裴锦颜见他不接茶杯,也没强求,转手将茶杯放回桌上回答方才的问题。
裴锦颜是因为听羽公子说这次进入山谷的新娘当中有无锋的刺客,那群新娘们又被关了起来,知晓羽公子的性子定然会不忍心放走新娘,又担心无锋的刺客会对他不利,这才跟着他。
宫尚角只是如此?
裴锦颜当然不止如此。
裴锦颜我还想找出无锋的刺客,杀了她。
笑容霎时消失的裴锦颜眼神透出几分冷意,宫尚角看见了,却仍不紧不慢的追问。
宫尚角为何?
裴锦颜无锋之人杀我裴家一百四十二口,我自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裴锦颜所以只要是无锋之人,我必不会手下留情,会杀了他们报仇。
宫尚角你倒是坦然。
裴锦颜无论我说实话还是谎话,角公子都还是怀疑我不是吗?
宫尚角未再应声,转身离去,刚走到门口,情绪忽然有些激动的裴锦颜便叫住他,声音透着颤抖,隐约还有哭腔掺杂其中。
裴锦颜宫尚角。
裴锦颜那一晚,就这么让你觉得不堪吗?
宫尚角……
措不及防的宫尚角脚步一顿。
侧头瞥她一眼,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快步消失在夜色中,仿若他从未来过一般。
宫尚角身影消失的同时,裴锦颜面不改色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意味深长的让人捉摸不透。
裴锦颜向来浅眠,睡得晚,醒得早,宫尚角离开后,她没着急休息,俯身重新坐回案前,极有耐心的将尚未画完的兰花画完。
宫门的夜总是静谧的骇人,待裴锦颜终于作完画终于准备入睡的时候,突然听见小院外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像巡逻的侍卫,只不过这步子比起平日多了几分急切,好奇向窗外望去,这才发现空中不知何时飘散起无数的白色灯笼,像在预示一场浩劫。
并不以为意的她拿起一旁已经凉了的茶轻抿一口,不知感叹还是陈述的自言自语。
裴锦颜看来这宫门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