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灰色的周五下午,仿佛给大地穿上了一身白纱,苗条的小雨姑娘洋洋洒洒,淘气地摆弄她的红裙,舞出了一曲天涯共此时,只为情丝乱。
深秋的夜,与初秋不大相同,特别是雨夜。没有蛙声点点,隐隐蝉鸣,连最熟悉的鸦鹊也不知道流落到了何方。
快要腐朽的木头门半掩着,没有玻璃的窗户贴满了塑料纸,刘枫独自一人趴在条桌上,望着窗外雨姑娘任性调皮,疯狂拍门,吱吱作响,也不理不顾。
雨下得有点实在了,夹着落叶一个劲儿的落,一场风雨,落尽多少叶。家无袄,难挡寒气,一床黑不溜秋的单薄衣被,怎奈深秋雨依旧。
寒气透过窗户门,向刘枫一步步逼近,从外到里面,一层层往进渗,直到心脏深处的某个角落,触碰着刘枫猝不及防的神经末梢,翻出了珍藏已久陈芝麻烂谷子,把心掏出来放在条桌上,任风雨肆虐蹂躏。
刘枫伸了一下双腿,从高板凳上滑了下来,两脚才强免能够得着地,他踮着脚尖轻点土巴地面,180度旋转,趴在板凳上下地。
刘枫拉开了一个红的发黑的红抽屉,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木匣,被一个中拇指般大小的黑锁子锁着,一把生锈的黑钥匙只归刘枫所有,谁敢动,他就跟谁急。半年了,没有第二个人触碰过这个小黑匣。
刘枫小心翼翼地把小木匣托到条桌上,缓缓地放下,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生怕惊动了什么。只能听到抽屉上铜色的拉手还在摆动,发出铃铛般清脆的声音。
刘枫转身走向了一个装满了包谷的旧木缸,用手轻轻地扒开包谷,取出了用黑布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铁钥匙,慢慢地剥开,使黑布平铺在条桌上,钥匙就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盯着这把生了锈的铁钥匙,反复地打量着,拿起来,又放下去,拿起来,又放下去了…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打开,脑海里两个对立的思想在打架。
窗外的雨下得更紧了,深秋的深夜,煤油灯瞌睡尤其厉害,摇摆不定,却没有一只像样的飞蛾,枫爸枫妈也早已熟睡。刘枫一个人蜷缩在煤油灯下,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黑匣子,不敢眨眼,生怕被别人偷走了似的。
几度挣扎之后,刘枫还是决定重开小黑匣。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叠泛黄的小情书,每封情书都被叠成了不同的样式,有长方形的,正方形的,三角形的,更多的是心形的。
刘枫一封封的拆开看,第一封是这样写的: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三班的刘枫,可以交个朋友吗?期待你的回信。”
其中有这样的一封,上面记着:
“ 我们相识快一个月了,我能约你吃一次饭吗?”
她是这样回复的:
“ 如果下午有时间就一起吃饭。”
他们就这样第一次在一起吃饭。
刘枫读着每一封互通的情书,时而眉开眼笑,时而愁眉紧锁,仿佛把他带到了写情书的情景,那是写好情书,自己还不敢送,一般都是托个关系好的男生或是女生,把情书转交到对方的手里。
刘枫看的很认真,直到最后一封,上面这样写着:
“ 一年前的今天,我们互通了第一封情书,但是今天我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希望你能开心快乐,好好学习。”
为什么说是最后一次写信了呢?因为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理刘枫了,也没有任何的回信。
房屋里出现了抽泣的痕迹,听得特别清楚。刘枫的眼睛红润了,他硬生生的憋着,把一封封信按照原来的折痕折好,平整的落在一起,放回小黑匣,锁上小黑锁,这一锁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了。
刘枫终于憋不住了,他夹着小黑匣,提起铁掀,穿过堂屋,直奔屋后的树林,随便找了一个地方,用铁掀铲了一个比小黑匣大不了多少的土坑,把木箱放在里面,刘枫盖好了土,雨水顺着他的眼睛,脸不停地往下流,根本睁不开眼睛,就算睁开眼睛,估计什么也看不见。刘枫使劲的眨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那把生锈的钥匙,捏在手里,想扔又有点舍不得,几番矛盾后,他还是狠心的将钥匙抛到了树林深处,谁也不知道钥匙落到了何处。
生性胆小害怕的刘枫,此时却忘记周围的黑,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他提着铁掀回来后,衣里衣外都湿透了。
刘枫脱掉了粘得绑紧的衣服,费得很大的劲儿才能扯下来,身上还在流水,刘枫只得用手巾把水展干。
吹了煤油灯,一头钻进了黑布被窝里,下面垫了麦秆子,睡起来也不是那么搁人,只是冷得有点可怕,刘枫缩成一团,抱着自己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