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楼众人没有办法带回沈垣，只好与洛冰河打了一架，可吃亏的却是他们一方。
掌教盛云离身体撑着剑，眼睛盯着冰棺所在之处，目光沉沉。
“别怕……师尊……会把你带回家。”
洛冰河看了一眼他们，转身离开。
沈垣已经醒了，他靠在冰棺壁旁看着洛冰河：“他们……走了吗？”
“走了。”
“你们没事吧？”
“你……没有用错词？”
“什么？”
“……‘你们'”
“没有。传说中的魔尊好像还挺……有趣的。”沈垣找不到词来形容，只好用有趣一词。
“我认为……魔尊也不会言之无信罢。”沈垣看着洛冰河。
“当然，对你的话，本座的话永远有效。”
洛冰河很开心地笑着。
“唔，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我可哪都去不了了。”沈垣苦恼道。装死也装了，走都走了，现在是真没地方能去了。
“住下来吧。”洛冰河认真地说。
“这……这里？”
“不愿意？”洛冰河有点失落，不能离垣更近一些。
“……貌似，只能这样了。”
沈垣可一点没有觉得不满与为难，现在哪都去不了，有个大能主动让房子住，为什么不住呢？
“那你便住在这个房间。若他们来找你……便多吃点药吧，放心，下面几次不会让你痛。”洛冰河看着他。
“……好吧。”
多吃点药什么的……真是……
虽说那药还挺甜的……
不管怎样，沈垣到底是在这魔宫住下了。
几年来，玄天楼来了无数次，沈垣也装死装了无数次，他自己都要吐槽，感觉自己无时无刻都在“死”。
但是，几年来，沈垣也去了玄天楼好几次，他每每望着师门，却每每不得进入。
他修为慢慢高了，他能看见严霁在夜深人静时抹眼泪，能看见师尊常去自己的墓那里，能看见他们的思念，如山如海，绵绵不绝。
沈垣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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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沈垣对洛冰河说：“我能出去逛逛吗？今天是上元。”
“当然可以……我又没有囚禁你。”
五年过去，洛冰河的自称已经从“本座”变为了“我”。
“你需要找人盯着我吗？”沈垣并不是质问，这是“例行公事”，沈垣每次出门都会问，洛冰河总是笑着说会，可最后真正出去了，沈垣身后不会有一个人、一个魔。
洛冰河给了他足够的信任，沈垣想。为何要对他这么好呢？
这次洛冰河也回答“会”了，但沈垣知道，他不会监视自己的。
沈垣没有拿剑，空手去了集市。
集市上很热闹，沈垣带着斗笠与面纱，穿梭在人群中，只留下一阵竹香。
洛冰河好像知道他喜欢竹，在他的院中种了许多竹子。
沈垣看到了五年前那个自己带过的面具的样式，是狐狸样的。五年过去，沈垣还是很喜欢，便掏钱买了下来
那个卖面具的老爷爷看着面前浅笑盈盈的青年，摇了摇头：“老夫五年前也见过一个和您很像的孩子。”
沈垣顿了顿：“啊……是么。”
“那个孩子应该是哪个修仙门派的弟子吧，带着一些弟子下山来，买了老夫的面具。可是魔族来了，那个孩子死了。”老爷爷沉浸在五年前的事中——那个可怕的夜晚，那个悲壮的夜晚。
沈垣没有说话，老爷爷继续说：“老夫家的面具从不卖一样的款式，可是，那个孩子救了犬子的命。”
“老夫的儿子活下来了，现在在京城当官儿，可威风了……可那个孩子却永远留在了那个上元夜。”
“于是老夫第一次破例……又做了一模一样的面具，想着能不能再遇着一个孩子，果然，”老爷爷笑起来，“——您与他很像，都是……很温和的孩子。”
老爷爷没有读过太多的书，也找不到什么词去缅怀与赞美，最终也只挑了“温和”一词。
“谢谢您……这个面具……我要了。”
“哎，好，这个面具不收钱，你拿去吧。”
“这……”
“没事儿。”
“谢谢……”沈垣说不出什么推脱的话了，行了一礼便继续闲逛。
他把斗笠与面纱摘下了，带上了面具。
仿佛还是在五年前似的
既然是上元佳节，严霁几人也出来采购晚上聚会的物品。
“奶奶，这个怎么卖？”
沈垣温润的声音传来，严霁僵了僵，转过身去，看到了人群后的那个白衣青年。
“师兄的……声音？”
旁边的金喆也猛地回头，沈垣买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两人冲过去，叫住沈垣：“这位道友！”
沈垣转过身，两人瞪大眼睛——这个面具……
“道友请留步，在下忽听见故人的声音便想看看……请见谅，是在下冒昧了。”金喆拉了拉严霁，向沈垣颔首致歉。
沈垣也点点头，问：“你们两个弟子是玄天楼一派的吧？”
沈垣这时很尴尬，好死不死遇到故人……那……沈垣决定了，装作不认识不就行了！转世……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是，在下见道友面熟，今晚楼内会聚会，不知可不可以请道友一同前去？”
沈垣想了想，反正现在自己“不认识他们”，借此机会去看看师门也可以……
“好啊。”
沈垣随众弟子回到了客栈。傍晚，便随他们去了玄天楼。
掌教守在门口，见弟子们带了一个人回来，便顺带问候：“这位道友是……”
严霁回答：“这是弟子的……朋友。”
“好，进来吧。”
沈垣行了礼，一同进入。
大厅
众人要表演节目，见有个外人在，便起哄让他来一个。沈垣也不生气，笑着起身说：“在下只修行过一段时日，却有一套剑式生来便会，献丑了。”
严霁见他没有带剑，便借出了自己的
沈垣执着剑，开始舞起来。
掌教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弟子纷纷发出惊呼
这剑式……不正是玄天楼的吗？！
沈垣最后停下来，掌教颤声问：“不知道友名唤……”
沈垣又想了想，反正现在自己“啥都不知道”，便说：“沈垣。”
沈垣……
严霁一下蹦起来，冲到沈垣面前问：“你叫沈垣？你怎么可能……？”话未说完，泪先滴落下来。
掌教盛云离也走下来，请求沈垣摘下斗笠与面纱。
沈垣将两物拿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师兄……？”严霁不敢相信，手伸出去，却不敢碰，怕一碰，这个梦就碎掉了。
小师妹张晞遥也跑过来，她的师哥走的时候她才十岁，现在她十五岁了
“师哥！！师哥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她哭了出来。
沈垣有些于心不忍，可戏得演下去——“抱歉，在下从未拜入玄天楼……可是认错人了？”
宴毕，严霁借着“与沈垣是朋友”的名义将沈垣“借”走，两人来到玄天河边。
这条河与玄天楼同名，是沈垣取的。
两人在河畔草地坐下，严霁看着沈垣的侧脸，感觉自己还在梦里。
五年了……他已经心如死灰，可……师兄真的回来了，尽管他谁都不认识。
严霁问：“你相信轮回转世吗？”
“不信，但或许有吧。”
“我信。”
“是么？”
两人沉默很久。
“我……可以叫你师哥吗？”
沈垣有些讶异，不是吧，这么快就换认师兄？
“我有一个师兄，可他走了。在五年前。然后，我成了玄天楼的大弟子。但他们还是叫我二师兄，我们都觉得，大师兄那么强，不会死的。”
“可他没有回来。”
“但是今天，你来了，师兄，是你回来了吗？”
沈垣沉默
“我不知道。”
严霁继续说：“我曾经读过一本书，那上面说，人死后，会化作一条鱼。”
沈垣笑道：“如果真有轮回转世，可能我们都曾是一条鱼。”
“每个人都会是一条鱼。”沈垣说。
“为什么是鱼呢？”
“鱼渴望真正的自由与解脱。”
“噢，那么人也是如此吧。”
雨落下来了
沈垣接住雨滴，它们在手心汇聚成一捧，再顺着指间的缝隙跌在地上，破碎成断了线滚动的珍珠，又好像这五年，乃至百年、千年的时间。
“可能你师兄没死呢？他可能在哪座山上，天亮看日出，夜晚看烟火。”
“我师兄啊……他可能不曾为鱼。他是天上掉下的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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