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许多关于兔子的神话传说,尤到了中秋月圆之时,老人们总爱给孩子们讲关于玉兔的传说,皆与那什么月宫啦,嫦娥啦,捣药啦相关,即便是只兔子,那也是仙兔,是住在天上仙宫里的。
凡人口中相传的这些神话传说,不可全信,却也非完全没有依据。
就好比这玉兔,当真实实在在存在于人世间,只不过不是那天上仙兔,而是兔妖的一支。
天道法则,愈强则压,在繁衍能力极强的兔族中,这一支显得格外兔丁单薄,也在越发难觅的妖族中更加难以寻觅,直至渐渐变得不可考,最终连书中记载都查无踪影。
玉兔一族本就擅药,除了自身能抗千百种草药外,还能制作出变化无穷的丹药,类似人类的丹修,却更胜一筹,若是有心隐藏妖气,那便是渡劫期的老祖也难以察觉。因而一心隐于江湖的玉兔族,便再也寻不得踪迹了。
可也不能说绝对,若是遇上志同道合的,玉兔族纯良仗义的性格便显露出来,无论对方是人是妖,他们都乐得交往。
云梦江氏的年轻家主江枫眠,便有幸识得玉兔一族,并与他们结交为挚友。
话说,云梦江氏虽位列五大仙门之一,但却与其他四大世家不同。莲花坞身处云梦雾境,乃世外桃源,莫说是普通凡人,即便是仙家之人也难寻,江氏家规随心随性,出世入世皆无规定,却人人都被下了禁制,透露不得半分莲花坞的位置。
五大家族中,温氏擅术法,蓝氏擅音律,聂氏主刀,金氏主剑,多为攻击外放的功法,唯有江氏多丹修。然出门在外,哪能有不需要的丹药补给的时候?因而江家虽实力最弱,却凭着丹药一举成为五大世家之一。
江枫眠在继任家主之前,就被父亲定了一门亲事。江枫眠是个温和随性的人,若是寻常亲事,以他的性格顺了父亲的意倒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可那姑娘性子太辣不说,还总追着他跑,实在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如若不是她强逼,而她身后的家族同他们江氏向来交好,父亲怕也不会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应了。
想到那姑娘江枫眠便觉得头疼,便干脆跑出来,眼不见为净。
江枫眠毕竟是丹修,即便资质上佳,修为高深,外家功夫也只是堪堪自保,路遇凶悍的兽类难免受些伤。丹药虽然充足,不过仍需找个地方调养。
在山林中跌跌撞撞走了许久,江枫眠竟无意发现了一座小院,院子里一只黑色的小兔子正瘫成饼在晒太阳。
不多时,一位长相明艳的姑娘从屋里出来,一边晃着手中要拿去晒的辣椒,一边高声喊着:“长泽?长泽?”
那黑兔的耳朵动了动,麻溜从地上爬坐起来,往姑娘的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江枫眠也伸手去敲小院的门。
细小的火焰从门上窜出来,江枫眠指尖一痛,快速抽回来,然而指尖已经被灼烧出一个小伤口。
院中的一人一兔警觉地看向院门:“谁?”
这座院子竟然布了结界。
这位姑娘是修士?
江枫眠正了正衣衫朗声道:“在下江枫眠,路过此地,想借宿一宿疗伤。”
那姑娘与黑兔对视了一眼,才款款走来开门。
“你是江家人?云梦那个江家?”
“正是。”江枫眠拱手道。
姑娘一双大而明亮的瑞凤眼将江枫眠打量了一番,指着他腰间的一块玉佩道:“你这玉佩哪儿来的?”
“从何而来已不可考,只知使我们江家世代相传的物件,没什么灵力,却十分珍贵。”
姑娘点了点头,侧身道:“进来吧。”
转身的时候,江枫眠似乎听到她小声嘟囔了一句“难怪能看见我家院子……”
难不成这院子是看不见的?
太古怪了。
姑娘把江枫眠让进屋,给他跑了茶,又取来药品纱布。
光是闻到那些药品的味道,看到它们的成色,便知是市面上千金难求的上等丹药,别说江枫眠自己,即便是父亲和祖父,也不见得能炼制出这般极品。
这姑娘究竟什么来头?
江枫眠试探着询问,那姑娘却只道自己名叫藏色,是个散修,多了她不肯说,江枫眠便也不好问。
藏色替江枫眠包扎了伤口,那只黑兔子全程蹲坐在桌上,死死盯着江枫眠,即便那张毛茸茸的小脸看不出表情,江枫眠也能感觉出来,这只黑兔子不喜欢自己。
“它是你的契兽吗?”江枫眠问道。
藏色露出想笑,又似乎不太想太过表现出来的古怪神情,揉了揉黑兔的脑袋,缓缓点了点头。
“挺可爱的。”
“嗯,很可爱。”
藏色看上去更想笑了,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而那黑兔子看起来更气了,气呼呼地喷出一团火,将他的袖子都燎着了。
这火越燃越大,将整个屋子都燃着了,灼热的空气从四面八方向江枫眠涌来,他向着屋外跑去。
藏色倒在院中,浑身都是伤口,而她身旁的玄衣男人亦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没了声息。
长泽!藏色!
江枫眠试图高声呼唤他们,然而他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这时,一声细小的呜咽从不远处传来。
江枫眠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在这几乎要被大火吞噬的小院中,他艰难前行,终于从厨房的米缸中抱出一只不足巴掌大的小奶兔。
小奶兔本该乌黑的毛脏兮兮地覆着灰,纠结在一起,它的颈部又一圈红色的毛发,四只小爪子也是红色的。
小奶兔太小了,它躺在江枫眠的掌中,连眼睛都睁不开来,四只小红爪子不安地微微抽搐,试图抓住什么。
江枫眠赶紧扯下身上一块干净的衣料将小奶兔包裹住,护在掌心,冲出火海。
一滴泪落下,打湿了小奶兔额前的黑色毛发。
收到魏长泽和藏色的信似乎还在昨日,他们是那么高兴地告诉他,他们有了孩子,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魏婴,又请他给孩子取字。
火海中,却再无那二人的身影……
江枫眠自梦中惊醒,才觉出了一身冷汗。
眨眼已经十六年过去了,他也已经好久没再做这个梦了。
江枫眠披衣来到廊下,此刻正是月最圆的时候。
小秘境应当开了吧,也不知阿羡如何了。
他就要……
十七了……
希望请蓝二公子给他喂的药能有用……
兔耳少年站在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并未踏进阳光下,但蓝忘机仍能看到他满心满眼的不高兴。
向来淡定且自信的蓝忘机明显显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他与阿婴有契约,旁人就算幻化得再像,他也绝不会认错,眼前的小黑兔是阿婴没有错,而一旁的少年亦是阿婴。
两个阿婴?
这是怎么回事?
小黑兔毛茸茸的小爪子攀着光牢,冲少年龇出兔牙,奶声奶气道:“你闹够没呀,赶紧把我放出来!”
“我就不!”少年孩子气地同样龇出一双小兔牙。
一个两个都奶凶奶凶的。
“放我出去!”
“不放!”
“放我出去!”
“不放!”
……
明明吵得不可开交,可都是同样的两句对话被他们用着不同程度的愤怒语气来来回回说了不下百次,让蓝忘机找不出一丝头绪。
即便是不多话的蓝湛也实在忍不住想要一问究竟,可这一人一兔突然全都转过脸来将矛头对向了蓝忘机。
“蓝湛,你说,你选谁!”
小黑兔和少年都死死盯着蓝忘机,非得让他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才肯作罢,不然似乎就要扑上来咬他。
蓝忘机看了看即使张牙舞爪也还站在阴影中的少年,又看了看被包裹在阳光之下光牢之中的小黑兔,突然福至心灵,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阿婴……”
“嗯!”少年和小黑兔齐齐应声。
蓝忘机伸出双手,从两只手中各祭出一条蓝色的灵线,试探着朝那一人一兔飞去。灵线不仅顺利缠上了少年的手腕,也毫无障碍地穿透光牢,拴在了小黑兔的红爪子上。
蓝忘机松了口气,唇角微微勾起。
果然都是阿婴。
既然如此,那么……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两个都要。
“蓝湛,你好贪心啊。”
蓝忘机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在少年阿婴和黑兔阿婴几同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脚下地板忽然裂开了,一股极强的吸力拉着他不断下坠。
身体无法动弹。
光点离他也越来越远。
那句“蓝湛,你好贪心啊”一遍遍在耳边回响,声音越来越大,撞在黑暗里,又扩散出无限的回音,震得他耳膜生疼。
蓝忘机不能理解,都是阿婴,为什么一定要他做一个选择?
在蓝忘机的眼中,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阿婴就是阿婴,无论是少年还是小黑兔,都是他最爱的阿婴。
在他嘶嘶尝试着表达出心中所想之后,他的身体忽然迸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蓝忘机终于结束了无休止的坠落,跌落在一片柔软之中。
紧接着一小团毛绒绒落在了他的胸口,慢慢变沉,幻化为光裸的少年。
魏无羡趴在他的胸口,抬起绯红艳丽的小脸,眼神迷离,连呼出的每一丝气都带着芬芳,滚烫的身子紧紧将蓝忘机缠住。
“蓝湛……我要吃baibai的……你快给我……我好想要……快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