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清晨苍萝刚刚从床上坐起来,丁香便走了过来,悄声呼唤。
“什么事?”苍萝讶异了。这殿里也没什么外人,怎么还偷偷摸摸的。而且,似乎也没什么怕别人知道的事吧!
“陛下在早朝上发火了。”丁香道。
“发火?”苍萝惊讶了。印象中仁宗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很少能看到他发火。即使有时候会有大臣惹他生气,也不过生生气,自己劝慰他几句也就罢了。今日的火气难道很大,连后宫都惊动了。
“因为什么?”苍萝穿好宽松的衣裙,坐在梳妆台前。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腹一天比一天凸显了出来。还偶尔会有胎动。感受着一个小生命正在腹中孕育,还是心爱之人的骨血,苍萝就觉得好神奇。
“听说,是朋党。”
朋党?苍萝心中一突。该来的还是来了。
“陛下怎么说?”苍萝忙问。
“不知。”丁香摇摇头,“把裴福也吓的不轻,倒是偷偷偷回来一本则子,说陛下就是看了这个才特别生气的。”说着将一本暗黄缎面的册子呈到苍萝面前。
掀开册子,苍萝赫然看到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字,惊道,“这不是欧阳大人的字吗?”
臣闻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
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然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其何故哉?小人之所好者,禄利也;所贪者,财货也。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相保。故臣谓小人无朋,其暂为朋者,伪也。君子则不然,所守着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始终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
尧之时,小人共工驩兜等四卜为一朋。君子八元、八恺十六人为一朋。舜人尧,退四凶小人之朋,而进元、恺君子之朋,尧之天下大治。及舜自为天子,而皋、夔、稷、契等二十二人并列于朝,更相称美,更相推让,凡二十二人为一朋,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书》曰:“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纣之时,亿万人各异心,可谓不为朋矣。然纣以亡国。周武王之臣,三千人为一大朋,而周用以兴。后汉献帝时,尽取天下名士囚禁之,目为党人。及黄巾贼起,汉室大乱,后方悔悟,尽解党人而释之,然已无救矣。唐之晚年,渐起朋党之论,及昭宗时,尽杀朝之明士,或投之黄河,曰:“此辈清流,可投浊流。”而唐遂亡矣。
夫前世之主,能使人人异心不为朋,莫如纣;能禁绝善人为朋,莫如汉献帝;能诛戮清流之朋,莫如唐昭宗之世;然皆乱亡其国。更相称美,推让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臣,舜亦不疑而皆用之。然而后世不诮舜为二十二人朋党所欺,而称舜为聪明之圣者,以能辨君子与小人也。周武之世,举其国之臣三千人共为一朋,自古为朋之多且大莫如周,然周用此以兴者,善人虽多而不厌也。
嗟呼!夫兴亡治乱之迹,为人军者可以鉴矣!
这便是欧阳修的那篇有名的《朋党论》了吧!
苍萝拿着则子,心里暗暗叹气。文章写的不错,可字里行间不明摆着说,仁宗你不如尧舜,不如周武王,你分不清朋党,你是个昏君嘛!
本来自变法以来,以夏竦为首的反对派呼声便很高。自从开始治理“冗官”,反对声更是水涨船高。苍萝一再劝说范仲淹要且安心,自己会极力周旋。恰京东路出现虫灾,陛下借个由头派范大人去治理蝗虫了。怎么欧阳修这样沉不住气呢!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果然不多时,便见仁宗面色阴沉的回来。苍萝也不触他的霉头,只命令丁香速去备早膳。饭菜摆上来苍萝也不招呼仁宗,只自己坐在桌前开始喝特意命厨下做的红枣桂圆粥。
饭菜的香气终于让有些饥肠辘辘的仁宗凑了过来,坐在苍萝的对面抓起一只包子。
“范大人在那边治理蝗虫怎么样了?”苍萝装作不经意的问。
“还不错。”仁宗迟疑一下,到底还是开了口。“根据你的办法,以捉蝗虫只数来论赏,许多百姓加入了捉蝗虫的队伍,蝗虫数量减少了不少。又投放了许多鸭子、鹅,田间的蝗虫也少了许多。范大人还专门开了晾晒蝗虫,打磨蝗虫的作坊,不少百姓用做工换粮换钱。娘子,你这办法真好。”说到这里,仁宗阴沉的脸上见了些许笑意。
“能为陛下分忧就好。”苍萝淡笑,“对了。”苍萝示意丁香将那本偷来的则子拿过来递给仁宗,仁宗只看了一眼便淡淡的说,“娘子只管安心养胎便是,这朝堂之事还是少管为妙。”
这是真生气了?苍萝心中暗道。偷眼看看仁宗,看他面沉似水,心中叹息,却仍不动声色的吃完早膳。待仁宗去书房处理政务时,便命丁香收拾了几件衣服,径直出了皇宫往展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