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晓风残月

绮梦楼被封了。不论云公子还是柳红裳愿不愿意，高不高兴，没有抓住凶手之前，是不许开门做生意的。若兰倒是没有被抓走，被软禁在秀清阁。那名花孔雀一样的妇人成了重点怀疑对象，全城追捕。

可是当官服派人来为她画像时，竟没有一个人能准确的说出她的模样。苍萝也不能，与展昭对面坐了。细细回想，眉是那样的眉，眼是那样的眼，却说不出半点形容。

“怎么会这样？”展昭不理解，苍萝更不理解。可是再仔细想想，那名妇人真的未必是凶手，这般招摇过市，不是底气过足就是胆子太大。即使是云公子手下做的，找的也必然又是个蠢材。

“那人是中毒死的？”苍萝奇问，“既然是中毒死的，怎么看不出半点中毒的迹象？莫不是又是什么西域奇毒？如果是这样，还是查查皇室中人吧！”

“你怀疑是云公子？”展昭压低声音。

“动机在，但是手段太过低劣，可不似他所为。所以，您还是再仔细查查吧！”苍萝可不敢下结论。

男女需要避嫌。展昭又是来查案，过多在一个姑娘的房间停留到底不好。眼看楼下问询无果，展昭只好带人离开。偌大的绮梦楼，往日门庭若市，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竟一下子冷清下来。

夕阳的余晖照在对面的楼上，柳树上，街道来来往往的人们的身上。青石板路倒映着夕阳，如荡漾河面的鳞鳞波光。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琵琶响，一个清亮悠扬的声音唱着：

“意中有个人，芳颜二八。天然俏，自来奸黠。最奇葩。是笑时，媚靥深深，百态千娇，再三偎著，再三香滑。”

“这是柳三变填的词，他填的词最受欢迎了，每出新词，京城中许多青楼都会竞相传唱。咱们青楼的姑娘也有唱的，不过是您不常下楼，未听见罢了。”一旁的青玉也听到了这乐曲，向苍萝解释。

“柳三变？”苍萝思索，“可是那位柳永柳先生？”

“可不是他。”青玉笑道，“‘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的柳永，原来姑娘是认得的。”

能不认得吗？千年后，学生的教科书里常见他填的词曲。最让苍萝记忆深刻的，便是那首《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要是能见见他就好了。”在现世她背过很多宋朝的诗词，知道宋朝许多的名人。柳永，苏轼，苏辙，苏询，王安石，欧阳修，范仲淹……只可惜，自己竟一个未曾见。

“那个不就是柳先生吗？”青玉忽然指向斜对面名叫彩楼欢的青楼门口，两个身着长袍的男子正从里面走出来。

在前的人年约四旬，手摇折扇。虽然其貌不扬，却浑身上下透着儒雅之气。青玉指的正是这个人。而他身边的大概是他的朋友吧！比他略年轻些，也一副斯文的模样，想来也是位文人墨客。

“他怎么在这里？”苍萝一直以为，有那样的学问，能写出那样非凡的诗词的人，必定如展昭或云公子那般英俊不凡。却想不到竟如此普通，有些微微失望。

“听说明年便要开科了，很多士子都汇集在京城。”青玉道。

“便是考状元么？”苍萝有些惊奇。自己居然能赶上科举，那岂不是能遇到很多后世大名鼎鼎的文人。

“可不是么！”青玉笑道，“文人们最爱到青楼谈论学问文章了，姑娘若留心，说不定能碰上一二呢！”

苍萝细细算算，此时的范仲淹大约已经在朝廷做官了，只是不知道他一生颠沛流离，不知此时被调任到了何处。那么按照史册，此次开科中举的才子里当有苏舜卿，柳永。柳永已见，不知道苏舜卿是个怎样的相貌。苍萝竟然有些期待。

在现世常听说唐宋盛世，那是我国诗词歌赋最为鼎盛的时代。唐有李白、杜甫、辛弃疾、李煜、李商隐……宋有三苏、范仲淹、柳永、王安石、李清照……翻开那些诗文，多半都是他们的诗。苍萝这个才女也对他们的诗算是耳熟能详，甚至倒背如流。传言李白文武双全，又生的相貌堂堂，苍萝是看不到了。幸而重生在宋朝，还可以看一看宋朝的才子，抓一抓唐宋盛世的尾巴。苍萝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抬头看看天空，已经渐渐暗淡下来。明澈的天空开始有星星在闪烁。清风徐来，苍萝深深吸一口气，没有半点污浊。本来对意外穿越一事从没有半点怨言的苍萝，此时更觉得全身舒畅，心平气和。

虽然是意外，虽然身中剧毒，虽然只有短短五年寿命，那又如何。“朝闻道夕死可矣。”便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看一切想看的事物，做一切想做的事情吧！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