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遇

《林默》

那是我第几次向她表白，我已经记不清了，她还是如往常一样，用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回应我的热烈。她脸上永远那种挂着令我心神恍惚的浅笑，回荡在我整个人生。

她叫林默，一个让我喜欢了很多年的女生，喜欢到在我失忆很多年后，第一个被我忆起名字的人。

在我离开了那所高中，离开了她之后，便像个孤魂野鬼一般游历在这个喧嚣的城市，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到处奔波，这种生活于我而言已经无法更加糟糕了，哪怕有时候吃不上饭，哪怕经常都风餐露宿。我无法想象继续颓废下去的我有多么地不堪入目，但我还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渐渐忘却我的一切。当我从车祸的灾难中醒来时，医生便对我说，我失忆了。我的脑海确实一片空白，只依稀有一个叫林默的名字缓缓浮现在我眼前……

在那片空白寻到她的名字后，我也渐渐想起了那些与她在那所高中的生活，哪怕我已经不记得那所高中的名字了，但我仍清晰地记得那些与她经历过的一切，我的脑海里仅剩她一个人的身影了，那种深深刻在脑海里的回忆无时无刻不在挖掘我对她的想念，那种怪异的感觉把我拖进了一个无边无际的世界，一个只有她存在的世界。我狠狠地扎在这个世界的土壤里，狠狠地扎在那段属于我和她的高中生活。

2018年9月1日，那是我第一次踏入这个高中，我根本不抱着能读出什么好成绩的想法，只想着能在这度过一段平淡安稳的生活，毕竟在这种青春正值旺盛的岁月，除了那么几个自己喜欢的科目能够多花点心思之外，也没几个人愿意花时间在那些枯燥的课本上。也许那时的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那么一段故事，在我期盼的安稳平淡中悄然绽放，波折了我的整个年华。

在我踏入新教室时，我便见到了我们的班主任，尽管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了，但依稀忆起他是一个很特别的老师，从不要求我们要多么认真地上他的物理课，也从不逼着我们交上一份完整的作业，仿佛他比我们还厌倦这个地方，至于他那单调的名字，则更是令我不知从何寻起，我只记得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这位同学帮忙去图书馆把课本搬过来吧。”对于这个看上去和蔼的老师的话，我还是选择了遵循，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好学生，而是因为出于心底对一位知识分子的尊重罢了。

图书馆就在学生宿舍附近，我觉得把这两种建筑建的这么近无非是想学生花更多的时间去钻研他们眼里的知识财产，以此来丰富某些人眼里所谓的内涵，可惜对于一群对一切新事物都具备好奇心的大部分学生来说，这不过是虚有其表的举动。在我认识林默之前，我从不认为有什么地方能够让我安安分分地呆上一整天。

当我踏入图书馆时，映入眼帘的全是一排接一排的书架，行走在这片由书架组成的巨大森林之间，眼光在一本本书上划过，终于，我在一个拐角处找到了属于我们班的课本，我径直走向那排书架，在拐角时迎面撞上了一道背影。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林默，那时的她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到来，一只手夹着一本笔记本，另一只手捧着一本洁白的书。她就那么站在那，和周围古朴的气息格格不入，显得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尽管没有风，但总有一两丝女子的清香味夹杂着古老的书纸味道窜进我的鼻腔。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玉肩，那种软绵绵的感觉顺着我的指尖钻进我的身体里，对于几乎没怎么和女生接触过的我来说，那真是一种令人久久不能忘怀的感觉。林默抬起头，用手捋起几缕飘散的刘海，用那双纯粹的美眸打量着我，仿佛在脑海里找寻关于我的影子。几秒过后，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微张玉唇，用我刚好能听清的音调说道：“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那种独特的声音迅速击穿了我的脑海，在我的耳边回荡，久久不曾停息。许是看到了我的怪状，她又用大一倍的声音说道：“这位同学 你有什么事吗?” 这下子我彻底被拉回了现实，我尴尬的轻笑两声，有一种极其生硬的语调回答道：“同学你好，我来拿课本的。” 她又望了望我，然后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拿起她的书缓缓地转身离去。我呆呆地望着那道背影，轻轻嗅着空气中残留的女子香气，不经意间瞥到了她的书上写着两个娟秀的字：李默。也正是那一天，我第一次见到了她，并知晓了她的名字。待我把魂抽回现实时，她早已离开图书馆，偌大的图书馆就剩我一个人，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但我知道，有一个叫林默的女子，硬生生闯进了我的世界。

我喜欢上数学课，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喜欢那些在黑板上歪歪扭扭的数字，而是因为上数学课的老头子从不理睬我们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他的眼里永远只有x和y组成的方程式，正如我眼里永远烙印着林默的身影。我很幸运地和林默分到了一个班，虽然我只见过她一面，但脑海里对她的思恋确是挥之不去。我该庆幸那台自动分班的机器把我和她分到了一个班，以至于我再也无法忘却那张令我魂牵梦绕的脸。我开始期待以后的每一节数学课，期待以后每一天的相遇。

我坐在林默的后面，那样的话无论什么课我都能望着她那让我无法自拔的背影去度过那些枯燥的分分秒秒。我们都坐在靠窗的位置，那扇倒映着她的脸庞的窗户外面种着几株一串红。我总会在下课的时候把那扇窗打开，等到有清风拂过时，她的秀发便会随风飘舞，带着清新的女子香气划过我的脸颊，在我的脸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轻吻。我望着她的背影，沉浸在独特而美好的暗恋中。我看得出神时，林默忽地转过头来，伴随着令我如沐春风的浅笑，再次用那双美眸盯着我，道出一句：“我的名字叫林默，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盯着她没有回答，她微微地鼓了鼓嘴，举起那双洁白的手掌在我眼前挥舞，我回过神，慢慢从抽屉里拿出我的笔记本，用我平生最好看的字体缓缓写下我的名字，然后举起来给她看，仿佛我举起的是一张金黄灿灿的奖状。她望着我呆呆的样子，嘴角不自禁地挂起一抹微笑。又是一阵风吹来，她的微笑也如那阵清风一般吹入了我的心田，温暖着我的整个高中时光。

就这样，我度过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学期，在她的陪伴下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所学校里。我内心的爱慕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我，可惜我实在找不到有什么方法能让我鼓起勇气。直到寒假眨眼而过，我回到了那个喧闹的班级，重新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上，等待那个女孩再次陪我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我耐心等着，全然不顾时间的流逝，直到下课铃在每个人耳边回响。我开始迷惑，林默从来没有缺席过一节课，哪怕是每分每秒都那么地准时。我问了她的舍友，去了那座图书馆，甚至跑去了医务室，但都没有林默的下落。我发了疯似的找寻，老师们也发了疯地在找，他们不愿失去了一个听话的学生，我不愿失去了一个爱慕的人。

临近傍晚，夕阳的光洒落在每个人身上，我们仍然没有找到林默，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愿意出现在任何人的世界。尽管我已经精疲力尽，但我无法放弃寻找她，我翻遍了教学楼和学生宿舍，跑遍了整个图书馆，我恨不得撕开这片天空，只为了找到那个占据着我整个世界的人。

夜幕降临，我在操场附近的一片树林里发现了以前遗留下的一片教学楼。我走到里面，大喊着林默的名字。我一层层地找，一遍遍地喊，直到我寻到了一片杂草丛生的天台。我四处张望着，借助皎白的月光，在一片嫣红的花丛中发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那是林默，她静静地躺在那，手上是一道道鲜艳的伤口，眼泪和发丝布满了她的整张脸庞。我冲了过去，用尽我能使出的每一私力气扯下身上的衣服，包住她的整个身子，我能感觉到她的眼眸正在注视我。我不敢去回应她的目光，我害怕感受到她的怨恨，害怕她埋怨我阻止她离开这个残破不堪的世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不安，只因为我看到了两张洁白的报告单。月光再次洒落，朦朦胧胧地照亮了那张黑字白底的报告单：林默小姐，您的母亲已离世，请尽快到医院办理后续手续，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而另一张，上面竟赫然写着：

2018年3月25日 林默

确诊为郁抑症重度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