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警官和杜警官通过各自耳机里的传声知道对方的回答，有些意外。
竟然口供不一致？
林警官那你知不知道，那辆公交车在你们下车后没多久，就撞上一辆油罐车爆炸了？
林警官眼睛盯着肖鹤云，一字一字着重地说下去。
林警官你们下车的时机，未免也太凑巧了？
肖鹤云这你就要问那个李诗情了，我发现车子爆炸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肖鹤云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李诗情身上，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样子。
肖鹤云一开始我还生气，被这么个破事连累下了车。
肖鹤云后来看到车炸了，我庆幸过后，就只有后怕。被污蔑成色狼，总比死了好吧？
和李诗情一样，他也不需要伪装，只要一想想第一次被李诗情莫名其妙诬陷是“色狼”而拽下车时的委屈，他的脸上就自然而然地露出那种神情来。
至于在现场发现车子爆炸时的惊慌，以及受伤被送医不能动弹的绝望，他更是只要一回想，脸色就渐渐变得苍白、心脏也随之狂跳。
另一边，李诗情听到同样的质问，直接哭了出来。
李诗情那你们不应该去问那个男人吗？我好好的坐车，遇到这么个事，我想让司机帮我把车开去派出所，他不愿意！我想车上的人帮我做个证，也没有人愿意！他们还嫌我耽误他们的时间，叫我们下车自己解决这种‘私事’，我不下车能怎么办？
她曾直接面对过车上乘客不信任又不愿多事的质疑，这一刻的委屈和不甘情真意切。
李诗情你问我为什么时机太巧，你们为什么不查一查那个男人为什么早不摸我、晚不摸我，偏偏那个时候摸我？是他逼得我那个时候下车的！
她带着哭腔向警官控诉。
计划a：
——互相指认。
执行！
从李诗情和肖鹤云的表现和对问题的反馈上，两位警官都没有看出太大破绽，因为他们的情绪太真实了。
互相推诿和逃脱责任，也符合两个之前不认识的年轻人面对警官质询时的应有态度。
可办案多年的直觉和经验，让他依然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实际上，在传唤他们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从小到大所有的求学、工作经历，包括家庭成员的组成等资料，早就已经放在了案头。
所有的资料都被审核过，没有任何问题，两个年轻人既没有愤世嫉俗，也没有家庭不幸，求学、工作道路也都一帆风水，并且之前从未有过直接和间接的接触。
但就是这样“干净”的两个人，如此凑巧的，从刚刚发现了“爆/炸/物”的公交车里提前下车了。
林警官你们当时知道是你们坐的那路公交车出事了吗？
林警官和江警官分别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肖鹤云先开始不知道，后来才知道。
两个人回答的内容一样。
江警官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江警官不肯遗漏一处纰漏。
江警官即使是公交车出事，也未必就是你们坐的那一班吧？这辆车来往的公交车不少。
这个问题已经超过了两人之前“对答案”的范围。两人只能各自回答。
李诗情我后来听人说是刚过去的45路公交车撞了油罐车，我刚从45路公交车下来啊！
李诗情按捺住内心的不安。
肖鹤云我是看网上曝光的那个公交车司机照片确定的。
肖鹤云反应还算快。
肖鹤云我对公交车司机的脸有印象。
江警官在车上时，你们有察觉哪里不对劲吗？譬如司机有没有被人挟持？
李诗情绝对没有。
李诗情想也不想地说。
李诗情司机大叔一直在开车，旁边没人。
在这一点上，肖鹤云最有发言权。
肖鹤云没有，我之前还坐在他身后过，没有人和他交流过。
江警官既然不知道公交车要出事，那你们下车时，为什么要一起跑？
这完全不是在车上有矛盾的两个人该有的反应吧？
李诗情他一下车就想跑，我就拉着他不让走要去报警，结果他跑起来了，我就跟着跑了。
李诗情回答。
肖鹤云我下了车觉得今天是遇到疯子了，就想离她远一点。谁知道她拽着我不给我走，我一想现在这些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想跑……
肖鹤云哪知道她那么能跑，我都跑不过她。
另一间问讯室的肖鹤云则这样回答。
江警官你们为什么要一起去咖啡厅？
江警官的眉头越皱越深。
李诗情我们才跑没多久，后面就炸了。所有人都吓死了，拼命往前跑，我们只是恰好被裹挟在人群里随大流往前跑的。
李诗情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对公交车爆/炸后发生的骚动还心有余悸。
李诗情当时那情况，不跟着一起跑，万一被推倒了，说不定还要被踩。
肖鹤云因为大家都往那里跑。
肖鹤云回答的更简单干脆。
肖鹤云我是外地人，对附近有什么避难的地方不熟悉，当然是跟着本地人跑。
林警官那你们为什么还在咖啡厅里停留了那么久？正常情况下，出了这种事难道不该立刻回去吗？
肖鹤云我们当时不知道是公交车爆炸了，只知道发生了爆炸，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万一是恐/怖/袭/击呢？怎么看都是咖啡厅更安全，人也更多。
江警官在咖啡厅，你都做了些什么？
李诗情我手机在车上就没电了，我想在咖啡厅里找个充电的地方，好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边，肖鹤云的回答更是简单，也符合一个程序员的行事风格。
肖鹤云去江北的路被封了，我不认识路，去了咖啡厅就在查该怎么去江北，后来发现过江的桥封了可能过不去，就开始查发生了什么事。
肖鹤云这手机一拿起来都放不下了，坐在咖啡厅里刷了好长时间有关这次事件的新闻和报道什么的。一直到手机都没电了，我才准备走。
林警官你们为什么要逃避传唤？
整件事中，林警官最觉得奇怪的，就是在事发过后许久两人才被通知到，虽然最后他们还是“自投罗网”了。
李诗情我手机没电了，又没带充电宝，后来才找到充电的地方。
李诗情对此表示委屈。
李诗情充好以后我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听家里人说警方在找我，我才知道，后来也接电话了，不算逃避传唤吧？
肖鹤云我以为是诈骗电话。
肖鹤云咬死了不知道。
肖鹤云现在各种诈骗电话不是很多吗？还有能修改来电显示的那种短信。而且那时候我正上网查东西，不想接陌生电话。
林警官你们为什么会一起来见警方？这不像两个有矛盾的人吧？
毕竟到现在还互相攀咬来着。
肖鹤云她看到我就跟个疯子一样一直跟着我，非要我去自首。
肖鹤云而且我在网上看了新闻，知道警方找我们协助调查，我作为一个良好市民，肯定是要支持警方的。
警方的问题一个连着一个，全部直扣他们在整件事件中最让人生疑的那些关键点，但两个年轻人所有的问题都给出了解释，无论警方怎么翻过来覆过去的问，答案都是那些。
鉴于时间离事件发生的时间太短，有一些事情也无法马上查证，需要时间，于是问讯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这下子，连警方都觉得棘手了。
明明是两个之前还表现的仓惶的年轻人，可在回答关键问题时却滴水不漏，而且还合情合理，跟监控画面里看到的、也都对的上。
问讯室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见半天没有再问话，肖鹤云有些沉不住气，开口询问。
肖鹤云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警官，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林警官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了解，希望两位能再配合一下。
林警官没明确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暂时中断了问讯。
两人从问讯室里出来，满脸都是疲累。
像这样的“对质”，精神高度紧张的不只是被问讯人，问讯者也一样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仅如此，他们反而要比被问讯者精神更加集中，因为他们必须要结合被问者的语言、动作、神态甚至是微表情来抓住任何一丝破绽。
江警官他们应对的太完整太合理了，光凭问问不出什么问题。
江警官抹了把脸。
江警官我看他们的情绪非常稳定，并不像是被吓坏了的样子，可以尝试一些更加激烈点的问话方式吗？
林警官最好不要，他们现在只是被传唤人，并不是犯罪嫌疑人，何况对这件事，他们既没有犯罪动机也没有不良记录，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和突破点，我们不能采取审讯的方式。
林警官一口否定了江警官的提议，思忖了会儿。
林警官我准备接下来抛出车上有爆/炸/物来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
江警官这么快？
江警官一愣。
林警官根据经验，我认为他们是事件策划者的可能性不大，接下来的问讯换老张吧。
警察问案也有技巧，有的唱红脸有的唱白脸。
老张，就是公认那个最会让人放松警惕的“老好人”。
江警官同步问讯还是分别问讯？
江警官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继续硬问下弊大于利。
林警官先从男的开始。
江警官不从李诗情那边开始吗？女孩子作为突破口会不会容易些？
林警官你不要小瞧那个女孩子，相比较之下，她的抗压能力要比那个男的高。刚见面时，她能在你的威压下开口解释，那个男的连抬头都不敢。
他拍了拍江警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林警官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还要多积累些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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