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归11
“盛夏的白天有多亮,夜晚就有多黑。”
一场爆炸,开出了迎接初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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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本根呢?!”
吴雩眉头一皱,忽略了严峫失控的怒吼,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身边的步重华,“发生了什么?”
对面并没有传来严峫的声音,回应他的,只有一声车辆的急刹,随即就是几声枪响,砰砰打在车子上的声音在手机里格外清晰。
吴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转头对着韩小梅喊:“定位!”
韩小梅刚刚站起来,“什么?”
吴雩一边喊一边往车里跑,根本没有理她,“江停!江停!严峫!说话!”
“定位严峫和江停随便谁的手机!快去!打电话给市局!”步重华快步走,转头扔给韩小梅一串车钥匙,“快点儿!打电话给你们黄主任!”
韩小梅:“哦哦哦!”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迅速掏出手机打电话,看着银色的车从自己面前飞驰而过。
当韩小梅开车驶出这片小街巷,她并没有看见,身后拐角的泥泞土地上,那掉落砖沫的旧房后,飘出来的一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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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乌云压抑,这片芦苇荡摇摇晃晃,孤立的高楼耸立,在没有月亮的夜里独自沉默。
总会有一件故事,让这里从此被记得。
吴雩撩开芦苇,他穿着黑色的短袖,深蓝的长裤上带着一层土,远处传来风经过空楼框的哀鸣,带着大雨将至的泥土味,一齐混杂着扑面而来。
“这阵子雨还真不少。”他暗下咬了咬牙,忍下了一阵腿的酸疼。
步重华在收到严峫手机定位后,直接开车奔驰而去,他们到的时候,只找到了侧翻到深沟里的车,现场一片狼藉,车子已经损毁的不能要了,零件飞的到处都是,车子里除了驾驶位上的一片殷红并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步重华紧紧攥了攥手心里的手机,上面还显示着给严峫打电话的界面,而严峫的手机就静静躺在那里,一遍一遍响着铃。
步重华的另只手里还攥着严峫的外套,警犬嗅了嗅,四散跑开了。
一阵风吹过,似乎又要带来一场雨。
“严峫个批……”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突然抬头一看,正巧与不远处弯腰刚刚起身的吴雩对上视线,步重华跑过去,“严峫那时候说什么?康本根?”
吴雩点点头,“我问过马翔,他还在局子里。”
“那严峫什么意思?”
“……”
吴雩并没有立刻回答步重华的问题,他沉默的低着头,不经意的一瞥,忽然就看到了茫茫黄昏里,在手电筒的打光下闪闪发亮的一个圆片。
步重华也注意到了,他走过去捡起来,反过来正过去的看,又递给吴雩,“秦朗的?”
“嗯。”
步重华抬头看着远处慢慢落下的太阳,阴暗已经开始散漫,夜色即将降临,大雨马上就要到了。
“附近的废弃钢材厂!”
步重华突然喊起来,他迅速转身,招呼着附近的警员,一边喊一边往车上跑,“去!去附近的废弃钢材厂!”
严峫在和江停来这里进行调查搜证之前,曾经细细勘察过这方圆数十甚至上百公里的所有隐蔽地,这一片芦苇荡陷落在城市的外圈,几乎是一望无际的平坦,除去芦苇荡遮目,就只剩下一片片及腰的草,荒凉的城郊并没有多少可以遮风挡雨的隐蔽地,而附近的钢材厂就是一个。
刚才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圆片的背后,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叉号,说是小叉号又不太像,因为它两条相交的直线有一条并没有出头,相比叉号,它更像一个不规整的“人”字,那是他和严峫小时候调皮捣蛋时,严峫在他的“秘密小基地”上画的,当时步重华白眼都快翻上天,吐槽这狗嫌猫弃的表哥连个记号都不会创新,还写个“人”字儿凑活了事。尽管严峫不仅解释过一次这是一种新型的叉号,和“人”并不是一样的形状,步重华依旧表示很不屑。
但这次他绝对不会认错,那种奇奇怪怪的标记,除了他那个脑子缺根弦的二货表哥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还带着江停,他绝对不会硬拼,步重华边开车边想,如果不硬拼,那这车是他故意翻进去的还是怎样?他是真的去那儿了吗?怎么去的?万一猜错了呢?
步重华感受到身边副驾驶上吴雩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阵温热传过来,他慌忙压下来心里的忐忑,只能一遍遍默念——他有脑子,他有脑子,他有脑子,严峫他有脑子……
事实证明,严峫是有脑子的。
步重华和吴雩带着一帮警员到的时候,严峫正抱着江停扎在一个小小的铁皮箱子里,江停在他怀里睡得无知无觉,严峫疼的满脸的冷汗,听到外边的喊声才敲了敲身边的废薄铁片。
于是,当步重华先开铁皮箱子上的铁盖子时,严峫皱着眉头睁了眼,半死不活的来了一句:“你他娘的再不来,老子就要被沉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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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雩叹了口气,想起了还在医院里躺着的两个人,抬头看了看埋在阴暗里的空楼。
“跟闹鬼似的,果然大晚上来不合适。”
那时候,他在医院里待了没多久,在听到说两人没什么大事儿时就退了出来,步重华还要去市局,康本根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问,现在思路混杂成了一锅粥,先是说蓝可可是康本根的养女,又说秦朗是蓝可可的男朋友,可是在他们找到的秦朗的手机里的通讯录上明晃晃的躺着一个名字——“A老婆”。
秦朗与妻子刘珂九相识在小学,是一个典型而美好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同学变成夫妻的恋人。两人一起走过了从小学到大学毕业的漫长旅途,将校服变成了婚纱,在23岁结婚,婚后的两人回到松山村,当起了那所小学的教师。
刘珂九是个孤儿,小学初中的生活费全是村子里拼凑起来的,高中时候村书记给她找了资助人,大学便是秦朗和她一起边上学边打工,磕磕绊绊的四年。
可是现在,他们忽然发现,刘珂九由于三年前的一场爆炸,已经植物人躺在医院里三年了,原本深情不移的秦朗突然之间成了蓝可可的男朋友。秦朗一个小学老师,哪里来的钱支撑他照顾医院的妻子三年?蓝可可明显知道这件事,那她默许这样的一个男人在自己身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康本根常常和秦朗见面的原因是什么?就算是康本根忽然发现秦朗一个有妇之夫欺骗自己的养女,愤怒不已要杀了他,那秦柔又怎么解释?秦柔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孩子能干什么?
吴雩又叹了一口气,他忽然发现这感情线还挺乱,最近叹气的次数也是直线上升。这里一片黑,他只能摸索着上台阶,原本的时候,严峫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去找蓝可可,最好套出一些话,实在不行跟她个一天,总能看出点儿什么,可是他刚下车还没来得及和韩小梅见面,就见韩小梅光着脚蹭蹭跑过来,随即而来的就是一帮的打手。
吴雩踏过最后一节台阶,在夜色中站上高楼,楼里空空荡荡,只有风在响。
“谁?!”
吴雩猛地回头转身,侧身躲过刀尖,那小匕首在极黑的夜里反射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光。来人的动作快极了,穿了一身的黑,吴雩扫堂腿过去,又退后了两步,只看见脸上帽子后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不像是一个杀手该有的眼睛,一双眸子温温柔柔的,偶尔的参杂着流光,动作间也没有染上血腥,不像是严峫的凌厉,也不像江停的清冷和步重华的稳重,倒像是平时日子里的吴雩,没有什么表现,唯唯诺诺,温温柔柔。
吴雩的眉宇间染上狠厉,一身的风卷裹着戾气,他顺着那人刺过来的刀,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反身就是一甩,吴雩转过身,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呸了一口,弯腰在长筒靴里抽出一把手一般长,两指宽的匕首,笑了一声:“呵,这来的巧了不是?”
他才不给那人的反应时间,拿着匕首就狠狠刺了过去,那人身手快极了,一个翻身躲过了吴雩的匕首,他站起来翻身踹过去,吴雩被他踹的退后两步,却发现那人转头就跑,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子就跟着追了过去 。
回环的楼梯,那人三步并两步冲下楼梯,吴雩来不及,只能从上一层楼梯跳下去,抓住下一层楼梯的扶手,荡到再下一层的楼梯。在深深的夜色里,空空的楼层中,他像只鬼魅,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砰的一声,吴雩跳了过去,定定站在那人身前,他歪头扬了扬嘴角,“去哪儿?”
那人眉头一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枪,吴雩飞踢一腿,将那人逼退两步,在尚未把枪上档之前欺身过来,一把握住那人拿枪的手,这时候他才真正看清,那人手里的所谓的枪,赫然是一个伪装成枪的样子的引爆器!
吴雩迅速撒手,时间紧急的他只来得及看清那人无波无澜的眼睛里洋溢出来的一抹笑意。
“轰——!”
刚刚匆忙赶来的步重华只来得及看见那楼二层爆炸出的一片火光,像是凶兽一般,吞没了整个夜色的静谧,一整个黑,忽然就亮了。
噼里啪啦的砖块崩塌碎裂,滚落下来,一栋孤独的空楼,在夜里塌了半边。
步重华发了疯一样的跑过去,也不管哪里砰炸过来的碎石砸到身上,一身的灰,一身的土,满身被碎石砸出来的血都没有阻挡他的狂奔,身后的警员一拥而上紧紧抱住这位支队长,“步队!步队!”
“爆炸还在继续!你不能进去!”
“步队!”
步重华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夜晚里,他只记得自己的嘶吼——
“吴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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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医院似乎安静了,又似乎没有。
严峫静静睡着,江停攥着手机坐在他身边,沉默着。
窗外打起了闪电,划开一片黑。
又要下雨了。
——我知道你从来都记得,就像我从未放弃你。
作者最近时间会比较多,我会尽量多更新,将案情进展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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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