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鸡是没吃成,火也没升起来——因为下雨了。
对陈裕来说,这可是一场及时的不能再及时的雨了。
“这天啊,真是奇怪,说下雨就下雨……”
回到城南的住宅,陈裕把偌大的油纸伞往墙角一放,自己身上的蓑衣还没脱下,就忙着帮北霜解开斗篷上的带子了。
张氏好笑的瞅了他一眼。
“行了,就你嘴贫,你还不是知道今晚会下雨,赶着去玩?”
虽然啥也没玩到,连野炊都泡汤了。
张氏帮两父女处理好衣物,利索的系上围布,走进厨房。
“囡囡,娘在窑子底下闷了一只鸡,你先去换身衣裳,娘再煮个汤就能吃饭了。”
北霜听话的从廊子下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将头上的钗子,水袖罗裙统统卸下。
正要从床上拿过一件白色的束腰裙套上,腰间掉落了一张折起来的纸条。
北霜下意识朝紧闭的窗户看了一眼,匆匆把长发束起后,便从地上捡起纸条,打开。
“……信物后日给你,约在三角亭后——洛杨辉”
北霜咬住下唇,思索许久,随后从妆台上摸出一支笔,在纸条背后龙飞凤舞的写下二字,“等你”,塞进了束起长发的发带之中。
洛杨辉和邱本清一样十八岁,在南城的私塾读书。
东瀛国的风气开放,女子也可以上私塾,就是不能和男生在同一处。
除非各个私塾之间有学员比拼。
北霜就是在私塾的对言上认识邱本清的,当时她只有十二岁。
虽然太过年幼无知,但北霜一向高估自己,认为自己可以碾压群芳。
可不久后北霜就发现邱本清身旁还有一短发女子,二人之间的关系竟然比自己还言明正顺。
“你花心。”北霜控诉。
“我真的喜欢你。”邱本清辩解道。
“你要么和她分开,要么我们只做同僚。”北霜自己不忍心,便选了个折中的办法。
邱本清不想只做同僚,求情无用,最后选择了和那个短发女子在一起。
想要齐人之福?!
北霜气的不轻,一怒之下向夫子告发邱本清“风流成性”,使得原本就看不惯邱本清的夫子有了理由,将邱本清赶出了私塾。
这事非同小可,转眼间就传到了陈裕和张氏耳中。
二人虽不知北霜和邱本清的关系,可从心里开始提防起邱本清这个男子。
北霜生气归生气,心里还是对邱本清念念不忘的。
一年后,她听闻邱本清在京城念书,便怂恿父母也搬到京城,二人学习的地方只相隔一条街。
再说邱本清,和那个短发女子在一起并不好,二人一次大吵之后彻底闹翻,短发女子直接把邱本清甩了,跟另一个商人的儿子走到了一起。
此时他就念起北霜的天真和善解人意,正巧二人又相遇,本就是情绪低落的两个人,一碰面便旧情复燃,双方都很开心。
在北霜的说教下,邱本清改掉了自己的花花肠子——虽然偶尔还是会逗女生。
北霜爱的认真,觉得这段感情能维持到地老天荒,但陈裕和张氏却不这么认为。
邱本清对北霜没有对女孩子的一点敬重感,常常嬉闹,挑逗北霜,让他们心里不安。
渐渐的,因为父母不待见,北霜和邱本清二人的关系便慢慢成了“地下恋”,每次想要联系都只能传纸条。
或者约好一个见面的地方,争取一点点时间“幽会”。
北霜不认同这种行为,无奈坳不过固执的邱本清,只得答应。
北霜再迟钝,也知道邱本清占有欲过强,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每次回信时,已经没了当时的那种热情。
她害怕,这一切只是昙花一现,水中月镜中花,只是轻轻的风一场……
直到今天,私塾的另一个学生,洛杨辉给她塞纸条,提出给她信物。
也许,这是她和邱本清之间可以分开的一个好借口?
□□□
半夜,风逐渐狂乱,在大街小巷肆意横行,吹得各家窗户“吱呀”作响。
今夜空气发冷,冻的北霜睡不安稳。
她起身摸黑从床尾的柜子里抽出一床被子,正值闪电雷鸣,对她床铺的窗户被猛地推开,一人影从外面翻了进来。
北霜心脏跳得厉害,愣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
“霜霜?”
黑暗中,男子熟悉的声音在她耳旁炸开,胜过了一切嘈杂。
“你怎么来了……”北霜捂紧了被子,向后退靠坐在床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喜还是悲。
“想你了。”邱本清大步流星的走到北霜身边,道,“七天后我就要离开京城,我父母想要离开东瀛,往南方去,我不知道……”
北霜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邱本清的话从她右耳进,左耳就飘走。
“霜……?”
邱本清见北霜没有应,唤了一声,却被她捂住嘴搁倒在床上。
碰到邱本清的时候,北霜简直要发疯。
“你怎么全湿的!”
“外衣肯定是湿的。”
那可是防水的夜行衣呐。
邱本清好笑。
屋外,一微弱的亮光越来越近,映照出一高大的人影在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