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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6)

指间绘

二十年后——

吴铭和苗毓早就结了婚,定居在大学城附近,两人在同一所学校教书,日子平淡却充实。 

毕业后,李程没有从事教师行业,而是转攻金融,经过十多年的摸爬滚打慢慢将公司做了起来,五年前,他回到允城创业,如今已是允城首屈一指的存在。

但他可不是念旧,而是为了做一件他记了三十多年的事。

郑强退休后在允城养老院安享晚年,郑潜不好好上学,高中毕业就去搬砖了。

李程让人摸清了郑潜的行踪,在他结束这次工作回来看望郑强的时候,一麻袋将他绑了过去。

城郊的烂尾楼内,李程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匕首,郑潜被五花大绑扔在他面前,人还没醒。

李程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提来一桶冷水,将郑潜泼了个透心凉。

郑潜猛地咳出一口水,悠悠转醒,看清周围的环境后猛烈挣扎了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你不记得我了?”李程睨他一眼,说:“郑大少爷记性不会这么差吧,欺凌了我十二年,这就忘了我了?”

欺负过的人太多,郑潜一时还真想不起他是谁。

李程知道他的德行,起身拄着拐杖朝他走了几步,瘸了的右腿立即唤醒了他的记忆。

“李……李程?”

“是我”

听他应答,郑潜顿时慌了。

他知道允城有个李总很有钱,虽然他也叫李程,可郑潜根本没往他身上想,如今被他抓住,以他们的过节和李程的权势,他估计是跑不了了。

“李程,过去的事是我不对,我年幼无知,你打我一顿出出气,留我一条命吧”郑潜哀求道。

“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一句年幼无知就能抵消吗?”

李程冷笑一声, 打了个响指,就见几个人提着郑强和郑潜的老婆儿子过来,扔到李程脚下。

李程坐回椅子,抬脚踩在郑强头上,“仗势欺人很爽吧?如果被欺的是你呢?”

“李程”郑强挣了一下没挣动,讨好道:“当年是我不对,我给你钱,你放我们走好不好?”

郑强知道真相,但他可不会告诉警察,如今李程再提起,求饶是一定的,不过不是忏悔,而仅仅是为了活命。

“我爹一条命,是钱能买来的?”

李程挑眉,朝郑强抬了抬下巴向手下示意,手下点头,从外面推进来一个铁箱子,箱子的一角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郑强恐惧地睁大双眼,嘴里念叨着“不要,不要”

手下一把将他提起扔进箱子,盖上了盖子。

李程取出一台电脑,调到监控显示的画面,将显示屏转向郑潜。

郑强在箱子里剧烈挣扎,拼命呼喊,一拳一拳砸得双手鲜血淋漓,随着氧气的消耗,他的动作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安静下来,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

整个过程都被电脑记录下来,呈现在郑潜面前,郑潜咬紧牙关,死死瞪着他。

“恨吧? ”李程轻笑一声, 说:“当年我去问过警察我爹的死因,他说是窒息而亡,可是,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我爹为何会窒息,你知道原因吗?”

 郑潜当然知道,这是郑强的安排,李程也想得到,问他一句就是想提醒他:李大勇死的那么惨,郑强也别想善终,这都是他自找的。

 “放心,我会把你留到最后的”

 李程收起电脑,漫不经心地给郑潜下了最痛苦的决定。

“李程,这都是我的错,你放了我老婆儿子行吗?他们是无辜的,我儿子才八岁啊”

 郑潜明白自己难逃一死,可他不想连累家人。

 听到他的话,李程笑了:“我也是无辜的,我那时也才八岁,你怎么不放过我?”

 意思就是没得商量了。

 郑潜一咬牙,强撑着站起来朝李程撞去,“去死吧你!”

 他身上绑着绳子,行动并不快,李程制止手下,起身一拐杖抽到他身上,将他甩出几米,重重地撞在石柱上。

 郑潜咳出一口鲜血,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易位了。

 “我说过把你留到最后,别上赶着送死”

 李程挥了挥手,手下将郑潜的老婆儿子背对背绑在两把椅子上,先给他们喂了颗安眠药,等人失去意识后割破他们的手腕,鲜血顺着手往下流,浸湿土地,缓缓流到郑潜面前。

 “你看,他们在睡梦中就死了,没有任何痛苦”

 “你这个变态”郑潜咬牙切齿道。

 “变态也是你们逼出来的”

 李程抽出拐杖头里的匕首,一步步走近郑潜,郑潜喘着粗气,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

 “晚了”

 说罢,李程将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不一会儿,郑潜没了气息,李程收回匕首,让手下将郑强的尸体扔出来,抬着铁箱离开了这里。

 李程眯着眼抬头看天上的太阳,扯开嘴角微微一笑。

 这才是第一步。

 接下来,李程算准时机,将当初跟着郑潜的那群人一个个找出来,让他们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再一刀结束他们的命。

 还剩最后一步时,警察找了过来。

 烂尾楼没有人去,所以李程把地点选在那里,会被发现是因为其中一个人的邻居见他们久不回家报了警,警察循着线索找了过去。

 “李程”

 “钱警官”李程笑着回他,丝毫不见紧张。

 队长钱玮是个老熟人了,当初就是他带李程和孙涵离开,又为他贴告示找收养者,李大勇的案子也是他经手的。

 刚见面时他还是个实习警察,如今再见他已经快要退休了。

 “城郊烂尾楼里发现了大量尸体,经过我们的调查,你有重大嫌疑,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好啊”

 李程这坦荡的态度让警察有些怀疑,不过心理素质强大的凶手多了去了,也不排除这一个。

 警察没有确切证据,李程又有早就伪造好的不在场证明,审问过后只能疑罪从无,放他回家。

 李程手指轻轻敲击着木桌,意味深长地重复一遍:“疑罪从无”

 钱玮一激灵,神色慌乱地离开审讯室,李程看着他逃跑的背影勾起了唇角。

 还剩最后一个人。

 李程找了半个月才查到孙涵的消息,当即带着人杀了过去。

 同样是在那座烂尾楼,周围有警察围的警戒线,不过,李程可不管这些。

 尸体早就被警察带走,楼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地上的鲜血没有清理,已经变成了棕褐色。

 这次,李程只绑了孙涵一人。

 孙涵是被呛醒的,一睁眼就看见一地干涸的血液,当即吓白了脸。

 “好久不见呐,涵姐姐”李程出声叫她。

听到熟悉的称呼,孙涵强迫自己忘掉的记忆立刻充斥了整个大脑,她呆在原地,不敢回应。

 “涵姐姐一定没有忘了我吧,毕竟,我这条瘸腿可是拜你所赐”

 “小程……”孙涵颤抖着开口,低着头不敢看他。

 “涵姐姐可真是聪明啊”

 李程这句话让孙涵浑身一抖,磕巴着否认:“不是……我没有……”

 “孙涵,我那时候小,看不出你的小心机,不过我可记着呢”李程冷下脸,慢慢逼近她。

 “你……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

 “不要……”孙涵惊恐地连连后退,哭着说:“小程,我知道错了,我那时候也是为了活命啊……再说了,你不是也没有死吗”

 “呵呵”李程竟是被她气笑了,“孙涵,你知道因为这条瘸腿我经受了什么吗?我爹都被他们害死了啊,你怎么有脸说出‘反正我又没死'这种话?”

 “对不起,对不起小程……”

 李程停在她身前,举起拐杖猛地插入她的右腿,尖锐的拐杖贯穿小腿肌肉,将其钉在地上。

 “啊——”孙涵痛苦嘶吼,几乎晕厥过去。

 李程冷冷地撇她一眼,将拐杖抽出,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疼。

 “解开她的双手,你们都走吧,把自己的痕迹抹清”

 “是”

 一个手下解开孙涵手上的绳子,和其余人一同离开。 

烂尾楼内只剩下李程和孙涵,李程扔给她一部手机,说:“报警,允城城郊烂尾楼”

 孙涵抬头看他,发现他没有阻止的意思,迅速打开手机拨打110

 “警察同志,我被绑架了,就在城郊的烂尾楼里,你们快来救我……”

 话刚说完,李程就抢过手机,挂断了电话,孙涵吓得缩成一团。

 李程没再管她,而是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我是李程,之前在你们这里立过协议”

 “李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想要现在启用吗?” 

“对,把协议交给他,让他签字”

 “好的”

挂断电话,李程松了口气。

那是股份转让协议,接受的人,是冯大哥。

他欠冯家太多,虽然从赚到钱开始,他就每个月往冯大娘卡里打钱,但他仍是愧疚。

把公司转让给冯大哥,是他最后能做的。

 他杀了人,但公司干干净净,没有压榨过员工一分,不怕脏了冯大哥的手。

 交代完这件事,李程又回到孙涵身前,孙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刀封喉。

 警察很快赶了过来,李程就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地等着他们。

 “李程?”看到他,钱玮皱起了眉头。

 “又见面了,钱警官”

 “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警是她报的,她是我杀的,哦对了,之前这里的几起案件也都是我做的”

 李程随意的态度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钱玮却心中大骇。

 “押回去”

 “是”

 李程起身,很自觉地配合他们。

 审讯室内,钱玮和李程面对面坐着,对这几起案件,李程供认不讳,审问过程极为顺利。

结束后,钱玮忍不住问他:“你如今事业有成,为什么要做傻事呢?”

 “我爹已经服刑了,为什么你们还纵容狱中的人杀害他? ”李程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这……”钱玮心虚地移开目光,良久才道:“那时副局长快要转正了,我们得罪不起郑强”

 “所以你就任由他陷害我爹?”

 “对不起”

 “你们都只会这么说,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倒是让我爹活过来啊!”李程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厉声质问他。

 钱玮低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李程平复下愤怒的心情,说:“既然你们包庇坏人,那就由我来惩罚他们”

 钱玮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抬头道:“我记得你是被拐卖来的,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们可以找一找你的亲生父母”

 “为了赎罪吗?”李程轻蔑道。

 “你等我们的消息”

 语毕,钱玮匆匆逃离。

 李程倚着靠背,目露不屑。

 他可不相信这帮警察。

 或许真的是为了赎罪,钱玮拼了命地找人,把在通讯录里躺尸多年的同学都给拉了出来。

 终于,一个月后,钱玮找到了李程的生父。

 听到消息,李程明显一愣,最后还是镇定地跟着警察出来了。

 穿着破烂的老人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探头往里看,李程戴着手铐出现在他视野里时瞬间热泪盈眶。

 “小程……”

 老人举着电话叫他,沙哑的哭腔瞬间破了李程所有的伪装。

 “爸?”

 “哎,哎”老人忙不迭应声,眼泪流的更凶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身上没有一件完整的衣物,甚至沾满了污垢,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脸上沟壑纵横,满是沧桑。 

他低头打量自己一眼,说:“你被拐走的第二年,你妈就郁积于心去世了,我卖了家里的地出来找你,一边打工一边问。

 “后来,我年纪大了,人家不收我,我就带着存款继续找,谁知道在一个火车站被人偷光了钱,我就只能乞讨”

 听到这里,李程不自觉握紧了电话,这是他杀人遭到的报应吗?既然如此,郑强他们为什么还能好好活着,他们为什么不受天谴,还要自己去惩罚他们?

 “小程,是爸爸对不住你,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山上的”老人自责道。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听话,跟陌生人走了”

 “小程…… ”

 “爸,你走吧”李程不愿继续让父亲看着自己这副样子,“你去我公司找冯大哥,钱警官会帮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生活”

 “小程……”

 老人的泪再次涌了出来,李程一狠心,放下电话就走。

 “小程啊,我的小程……”

 老人想要追过去,双手不停地拍打着玻璃,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了都忍不住落泪。

 “老人家,您别这样,我带您去李氏集团”

 钱玮扶起老人,耐心地安抚他,老人呆站了好久才终于接受现实,随他离开了。

 两个月后,钱玮退休,同事送他到大门口,依依不舍了好一阵。

 “你们一定要坚守作为警察的职责,要公平公正,要维护正义”

 “是!” 

警员整齐敬礼,钱玮同样回敬。

 再看一眼待了三十多年的警局,钱玮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枪响。

 今天也是李程行刑的日子。

 钱玮站在门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与车流,觉得阳光无比的温暖。

 自此,这场由拐卖引发的,持续了三十八年的悲剧,彻底结束了。

 天道轮回,因果循环,谁是受害者,谁又是施暴者?只愿天理昭彰,善恶有报;只愿行止莫迟,勿留遗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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