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屋里，一群孩子瑟缩在墙角，互相抱成一团。
门突然被打开，几人颤抖着朝外看去，只见两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个身材瘦高，一个满身腱子肉，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
“龙哥，这回收的货有点少，不过允城也不大，四个够用了”健壮男人谄媚道。
“行”被叫做龙哥的男人打量一番角落里的几个孩子，说:“先打一顿，让他们有个记性。”
“得嘞”
憨子抽出腰间的长鞭，狠狠地朝角落里的人抽去，四人尖叫着逃窜，还没走出几步便被抽回来，不一会儿身上都挂满了伤。
“好了”龙哥满意颔首，伸手一指其中最小的男孩和最大的女孩，说:“这俩留在城北，另外两个你带去城南”
憨子换上凶神恶煞的表情，走到墙角一把提起没被点到的两人离开，男孩女孩抱在一起，往更深处缩。
龙哥翘着二郎腿说道:“从明天起，你们就去城北偷钱，要是当天回来手里没钞票，第二天就别想吃饭。也别想着找人帮忙，我能抓你们一次，就能抓第二次，不过，要让我知道你们敢这么做，我会打得更狠”
“听到了吗？”龙哥厉声道。
两人紧咬下唇，不住点头。
“很好。这是今晚的饭”
龙哥从椅子后端出两个冷硬的馒头，上面零零散散盖着几片白菜叶。
“吃好点，明天给我好好干”语毕便离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急切地爬过去，拿起馒头狼吞虎咽。
吃完后，两人缩回角落，抱着自己发抖。
凉风顺着窗户吹进来，男孩终于忍不住，埋首小声哭泣。
两天前，他一个人在山上爬树，憨子突然过来朝他招手，问他:“小朋友，你知道山中村怎么走吗？”
“那边，走到头左拐，再右拐就到了”他指了个方向，憨子却说他是个路痴，记不住，让他帮忙带一带。
他没有怀疑，从树上爬下来，刚要走就被憨子一巴掌打晕，再睁眼就在这间小屋。
妈妈明明和他说过，不要跟陌生人靠太近，他为什么不听话！爸爸妈妈要急坏了吧？
女孩安静地坐在一旁，想要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凑过去拍拍他，说:“我叫孙涵，今年十岁了，你呢？”
“李程，我六岁了”男孩抹掉眼泪，小声回答。
“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慢慢依偎着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龙哥过来将两人踢醒，扔过去两个馒头，说:“这是你们今天的饭，晚上回来，我要见到钱”
“滚吧”
两人默不作声，迅速收好馒头跑开。龙哥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乞讨哪有偷来的快？就是被逮住了也打不多狠。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好用。
早上七八点，正是上班族出动的时候，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商铺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孙涵牵着李程缩在角落里，打量过往人群，迟迟未敢下手。
他们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拿走别人的钱包，哪怕大街上的人们只是抬腿走过，未尝给予他们一个眼神，他们也觉得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
于是，整整一天，他们都待在角落，饿了就吃一口馒头，接着继续抬头望天。
有人以为他们是乞儿，给他们几枚硬币或者几张面值较小的钞票，他们得了恩惠，惊喜得不断磕头感谢。
一天下来，讨到的钱也不算很少，等到日暮降临，两人牵着手回到小屋，将钱交给龙哥。
男人脸色稍霁，给他们两个馒头与一碟咸菜，“干的不错，明天继续”
两人忙不迭点头，终于松了口气。
次日，他们又蹲在那个角落，等待别人的施舍。
只是，城北不只有他们两个，还有流浪汉和骗钱的假乞丐，两人讨到的钱日渐减少，男人的脸色也更加阴沉。
直到那天，他们跪了一整天都没能讨来一分钱，眼看天马上就要黑了，两人顿时慌了起来。
“涵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孙涵低垂着头，良久才下定决心道:“那边是夜市，人多，我们去试试，看能不能偷到一点”
“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李程跟着孙涵起身来到夜市入口，搜寻可以下手的目标。
街上人很多，两个灰不溜秋的小乞丐根本不会引起注意，他们贴着墙根往前走，仔细打量每一个人。
“那边那个，我觉得可以”
孙涵指着不远处大排档上喝高了正回忆往昔的中年男子，那人背对着他们，是个很好的目标。
“那我们要怎么做？”
“你给我望风，我去偷”
“好”
李程跟在孙涵身后，注意着周围人，慢慢靠近了中年男子。
孙涵屏住呼吸，悄悄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那人的钱包，缓缓往外抽去。
钱包到了手里，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那人发现，男人一脸凶狠的样子，孙涵一惊，拉着李程就跑。
男人摔下筷子去追，只是他喝多了酒，脚步虚浮，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
“站住！小兔崽子别跑！”男人大喊。
孙涵脑子迅速转动，一个想法逐渐浮现在她脑海中，她看了李程一眼，打开钱包拿出所有现金塞进自己兜里，将空钱包给了李程。
“小程，咱们分两路引开他”
“好”
李程大脑一片空白，被孙涵推进一条岔路口，自己继续往前跑，而孙涵却停了下来。
“贱人，我的钱呢？”男人追上来破口大骂。
孙涵惊恐道:“没有在我身上，钱包被他带走了”
说着指向李程的岔路口，男人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啐了一口转头继续追。
李程在小路上拼命向前跑，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慌不择路地拐弯，却拐进了一条死胡同。
“继续跑啊小不死的”
男人喘了几口粗气，一步步逼近李程。
李程颤抖着往后退，没几步便抵到了墙上。
“给我拿过来！”
男人抢过他手里的钱包打开查看，却发现钱都没有了，顿时恼羞成怒，照着他的右腿便踹了过去。
“啊——！”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胡同里回荡，李程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抱着右腿痛到失声。
男人被这叫声一刺激，酒醒了大半，撂下一句“这回放过你”匆匆离去。
他走后，孙涵从拐角里跑过来，扑到李程身上痛哭:“对不起对不起小程，我对不起你……”
“涵姐姐……”李程喊她一声，气若游丝。
孙涵背起李程回到小屋，一路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这回收获挺大，龙哥难得露出了笑脸，孙涵趁机小心翼翼道:“你可不可以带小程去看看他的腿呀？”
“看什么看？”龙哥收起笑容，斥道:“这么点钱还不够我一天用的，断了正好，以后就找个地儿乞讨”
龙哥甩下馒头咸菜离开，孙涵低着头，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李程后半夜突然烧了起来，孙涵吓了一跳，撕下一块衣角用凉水浸湿给他擦拭，直到天亮体温才降下来。
“小程，你喝点水”
孙涵扶起李程，将碗端给他。
简单的早饭过后，孙涵带着李程出门，给他找了根粗树枝做拐杖。
骨头碎裂在肉里，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带来锥心的痛，等两人到了那个角落，李程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
所幸是在晚上，那人又喝了酒，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他们才敢继续来这里。
可能是因为断了腿的李程很可怜，不少路过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给他们点钱，孙涵跪在李程身旁，向往来的人们乞求着。
他们这一跪，就是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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