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
语言最喧闹的 和 最寂静的所在 竟是同一处
既是无人幸免 何不先舍弃言语
在这首歌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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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人去的夜 用稀有的火焰/
这条河已经淌了很久很久了,久得年份无法记载。我存在的年岁自是不能与天生天养的它相提并论的,不过从诞生时和它相伴,也是有些年头了。若你抚过我身上某处,大抵能从略显朽态的木头里读出经年累月的漂泊和等待。
双桨在打着盹,起伏的呼吸声让我忘了此前的惊涛骇浪。
我在等下一个乘客,和这条此刻无比安静的河。
这样的安宁总不会太久的,你无法感知的时间的间隙在这儿被拉成一个白昼的长度,就是我们短暂的休息,总要有把形形色色的面孔彻底忘记的时间,好让我们心平气和地去往下一趟航程,不过关于人这种复杂的生物,我不了解也不想费劲揣测。我只是艘腐朽的船罢了,我能知道些什么呢?
你看到那儿不远处的明灭的跳动的灯火了吗?
那提着煤油灯的,就是我的乘客。
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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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散播细节 肢体在蔓延
都想要张新脸 骨肉别相连/
他是个热闹的人,语言在他身上是工具还是围墙,我不知晓,不过我倒是乐意见到这样的乘客的,让这一片被寂静织起来的夜变得吵闹些。
他说,你好呀。我摇出些吱吱呀呀的声音算是问候。
他说,我想要去那个孤岛上待一会儿,可以吗?我晃醒打着盹的桨,告诉他该上班了。
他说,太谢谢啦。礼貌又客气,让情绪显得暧昧不明,我想怎么有人要这么把自己放逐到孤岛上待上一阵子,大部分哲人似乎在孤独里流浪完都愿意回到不那么疏离的生活,不过我们是船和桨,将人按照意愿送到便是。
他说,我啊,在喧嚣了活太久,听过太多真心的或是违心的话啦,偶尔独处也觉得吵得慌哈哈哈。
他说,有时候多希望能拆骨剥皮,把灵魂和骨肉自此分离,剩一副皮囊。是不是有点像惊悚片了?
他说,在声音里摸爬滚打太久,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说,啊抱歉,像是说了些不该说的。
他说,星星真美啊,你知道城市里只看到炫目的霓虹灯这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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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程很简洁
根本没人能幸免
你会坠入深渊 还是不断盘旋/
孤岛很近,风暴刚过,湖面平静,夜的布幔还没被完全扯下,没有太多波折,那盏灯也快燃尽,我们快到了。
出发就会抵达,不论目的地是不是与预设相符,某个终点就在天亮之前等待着。
人总是很奇怪的,不论是鲜艳的终点线,或是深渊,他们好像也义不容辞地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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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人去的夜 船离开了湖面/
他下了船,将我们安置在岸上,双手合十,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说,谢谢你渡我这乘,可能还有此前此后的很多乘,无论如何,我很快就回来,一个白昼过后,我们就回去。
我没吱声,因为那“回去”不是归途,是新的前往。
他什么也没干,只是站在礁石上,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远方,像极了一幅画。
没有过去现在未来,此刻的他是宇宙的孤儿。
那个背影像含着世间所有的文字,又像是虚空的碎片。
奈何我只是艘腐朽的船,我又能懂些什么。
双桨又开始打盹了,我却很清醒。
让它睡吧,毕竟睡和醒,又有什么分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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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程程
是我渡了你 或是你渡了我 谁说得清
那就漂流到言语的尽头
这句承蒙关照
还是听得到
《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