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内锣鼓喧天,火树银花不断,夜景灿烂,大年之夜喜庆的气氛冲淡冬日的寒冷,大街之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迎面吹来的风仿佛都有了春日的融融之意。
屋檐下一排红缨枪直立,缨穗在风中飞舞如火,穆桂英从屋中踏出,拢了拢长袍,望着满院雪景,神色寂寥。
宋辽议和通商之后,耶律皓南辞官归隐,宋辽兵销革偃,边尘不惊,然而外乱虽定,内祸却不断,先有折御卿将军因病去世,再有折惟正将军被迫卸甲归田,折家军就此一蹶不振。
皇上御驾亲征鼓舞士气,居然成为王钦若等人搬弄是非,攻击寇丞相的利刃,皇上沉浸在一片歌功颂德之中,对当初反对议和的寇丞相,竟然颇有微词,寇丞相功冠朝臣,却反备受皇上冷待。
她望着随风而起的雪片,心情低落沉闷,不知道大宋的朝政究竟到何时才有远至迩安的一日,而不是如今这样日日饕风虐雪。
她合眼轻叹,再睁眼时,天幕之上有巨大火星滑落,照亮天地,心中徒然一惊,此乃荧惑守心的天象!
一番掐算下来,坠星滑落西方,意味着西夏将有大变。
想到西夏,自李元昊继位以来,对外与辽联姻,对内采取一系列政治举措,变法改制,却因手段狠辣而在半年多前引发一场政变,虽然被迅速平息,但波及西夏多个贵族,李元昊亦在政变中重伤,大病卧床,这些时日一直安分守己。
但李元昊狼子野心,世人皆知,不得不防,是以杨家军一直镇守在宋夏边境。
若西夏有变,不知对边境会否有什么影响?
边境……宗保……她不由隐隐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大风之中忽然传来刀兵相接之声,听声辩位,是排风的房间!
穆桂英急忙赶去,只见房门大开,房中桌椅翻塌,一片狼藉,杨排风手持烧火棍,以一人之力对抗四个黑衣人步步紧逼的迅猛攻势,实在吃力。
黑衣人见穆桂英前来,立刻分成两队,同时进攻,招招杀意逼人。
穆桂英此时兵器不在手,只得赤手迎敌,闪展腾挪,身形灵活,长拳出击,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好在十八把精钢飞刀向来随身携带,所到之处,精芒大现,隐带风雷之声。
杨排风抡起烧火棍,格开一名黑衣人的刀势,不待她出手反击,腕上一疼,是另一名黑衣人抓住她手腕,琉璃珠膈到她的腕骨,她不顾一切将手翻转过来,反握住黑衣人的手腕,用力扭过。
黑衣人的手上戴有尖锐爪套,闪闪发亮,稍有用力便可刺透她的手骨。
杨排风微微一愣,这爪套……
黑衣人趁此间隙,松手抽回,爪套划过勾住手绳,他手一翻挣脱开来,在杨排风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取走手绳。
杨排风吃痛缩手,黑衣人的长刀又到眼前,她心中大惊,不料黑衣人居然一顿,刀劈到她身前生生止住,她心有疑惑却无暇细想,举起烧火棍挥去,听到桡骨崩折的声音。
“快走!”黑衣人举起手绳。
余下三个黑衣人转首一看,见杨家众人闻声纷纷赶来,便也不再恋战,寻得空隙,一一逃遁离去。
“排风,你怎么样了?”穆桂英看到杨排风按着左手,鲜血淋漓自她指间而下。
杨八妹道:“我去给你拿金疮药。”
待包扎完,佘太君道:“排风,你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吗,为何要杀你?”
杨家众人都看着杨排风,这也是他们此刻最关心的事。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杨排风沉吟了一下,“但我知道他们并不想杀我。”
此言一出,倒是让杨家众人有些惊讶,穆桂英点了点头:“我也发现了,黑衣人对我出手,远比对你出手重。”
杨九妹疑道:“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杨排风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腕,那些人要的是手绳。
穆桂英拧眉:“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排风你以后进出都要多加留心,这些人武功不俗,竟然可以闯入天波府,看来我们府中的护院实在太过松懈了。”
佘太君道:“今日是大年夜,大部分护院都回家去了,才有所松懈。”
柴郡主接口道:“排风离开天波府一年,除夕夜要回天波府的消息,只有我们杨家知道,这些黑衣人到底是谁,怎么会知晓此事?”
“排风,”穆桂英道:“黑衣人可有说过些什么?”
杨排风摇首。
“先别想了,今夜好好休息,大家都在守岁,不会再让刺客进来,”佘太君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又道:“好了,大家都回去吧,让排风早点休息。”
送走杨家众人,杨排风靠坐在床头,敷了药的伤口依然疼的厉害,让她整个人都十分清醒。
他虽从未解释过手绳到底是什么,但瀛州梅林,澶州天门阵之事,她记忆深刻。
黑衣人冲着手绳而来,必然知道手绳的不同寻常之处,他们前来抢夺手绳却刻意不对她下杀手,如此奇怪的行为,还有就是爪套,她也曾见过。
综合所有,就只有一个可能,黑衣人针对的人,其实是他。
她想着,心中愈加不安,起身打开门,风雪迎面,又让她瞬间冷静了半分,转身留了一封信,才趁夜离开了天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