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林乔安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齐教授坐上了原路返回的公交车上。
林乔安一路无言的回到博爱医院,想起齐老师昨晚对她说的话。
“乔安,从你给我讲的只言片语里,我发现,其实潘一鸣并没有囚禁你。真正囚禁你的,其实是你自己。他从来都没限制你的行动自由,更没管束过你的经济自由,为何你却走不出去呢?是你自己将无形的锁链套在身上,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沉浸在这种自虐的痛苦中,你又怎么能够把所有的责任,推卸在一鸣身上呢?万物皆空,每个人最大的敌人,其实是他自己。”
林乔安细细品味着这段话的含义,却也依然一知半解。她只知道,齐老师说的总归没错。
她应该走出去,走出去,哪怕横冲直撞,也总比待在原地按兵不动要好得多。
和齐老师相处的过程中,林乔安极其想念外婆。
这么长时间了,她也没去探望外婆,不知道外婆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怪罪她的失联?
想到这些,林乔安身上,再次充满斗志。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不管她跟一鸣的关系会不会依旧如履薄冰, 全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林乔安想清楚了这些,走起路来更加的轻快起来。
她一路小跑着回到博爱医院,刚跑进医院大厅,迎面就撞上一堵人墙。
现在时间才七点多,看诊时间还没到。博爱医院依旧冷冷清清。
林乔安只闻到一股清新的薄荷香味,是南简明身上特有的香味。
南简明在空中环抱住着女孩的双肩,他多想就这样拥抱她啊!但他却连这样一个拥抱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良久,他才将双手缓缓放下,假装调笑道:“小丫头片子,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莽撞冒失。”
林乔安从南简明怀里逃出来:“南大神医,可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去郊外给我看看外婆的病。”林乔安羞愧道:“我简直太不孝了,竟完全把我外婆给遗忘了。”
“行,不过得在三天以后。”南简明回答得很是干脆。就像这句话,早已在心里酝酿已久似的。
“好。”林乔安对南简明嫣然一笑。
就在南简明以为,林乔安要转身离去时,她又继续说了一句:“简明,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南简明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但内心的苦涩,只有他自己明白。
“我要出去一趟,齐老师说得对,我应该要走出去……”林乔安的眼里,满是灿烂的流星。
“好……早点回来。”南简明觉得无比高兴,却又感到无比不舍。
“嗯。”林乔安说完,就转身小跑回自己的病房。
南简明看着她奔跑的背影,内心的失落让他渐渐惆怅起来。
这所有的一切,不都正在朝他所期望的方向前行么?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如此的难过?
他失魂落魄的在医院大厅里踱来踱去,直到看见林乔安一副学生打扮的模样走了出来,他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的帐然若失呢!
原来他在害怕,害怕她就这样走出去,再也回不来了。害怕她重新变回那个自信坚定的林乔安,义无反顾的朝潘一鸣身边奔去。而他,连做一个配角,都没有资格…
林乔安一身休闲的打扮,出现在南简明的身后。她调皮的拍了一下南简明的肩,说了一声再见,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这一天,南简明都显得魂不守舍。在给病人检查病症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就好像肚里藏了一个怀表,滴滴答答的转动个不停。
他不知道,林乔安一出了医院的大门,就经历了一番“人间地狱”。
他给她建立的世界,是一个爱的城堡。可是出了这个城堡以后,她爱的林乔安,却是一个赤裸裸的病人。
林乔安轻快的走出博爱医院,漫步在幽僻的街道上。越往前走,就越能看见前面繁华的地段。
刚走到十字路口,就有一道刺眼的太阳光射在林乔安的脸上。她条件反射的用手遮住双眼,抬头望向前方的太阳。
五年了,她沉溺在黑暗的世界里已经五年了,直到现在,她才真正的敢于正视太阳的光芒。
林乔安,你一定可以,走出去。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她对自己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马路对面的绿灯亮了,林乔安赶紧随着人流走在宽敞的人形道上。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望着对面绿灯上那不断行走的小人,耳边情不自禁响起潘阿姨的惊呼声:“哇,那个灯里有两个小婴孩,它们是不是两个双胞胎?”
这句话像警鸣钟一般,不断回响在林乔安的耳边,一声比一声尖锐刺耳。
不知不觉间,林乔安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午后。
林乔安的身边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她望着那个妇人,好像从妇人的身上,看见了潘阿姨疯癫的模样。
画面一转,妇人神态自然举止优雅的形象,和潘阿姨的模样重叠在一起,而她自己,变成了一个举止疯癫的女疯子……
短短几十步的人行道,在林乔安眼里,仿佛走过一段钉板路。
每走一步,脚下就踩出一道血痕。每走一步,就觉得头重脚轻,寸步难行。
“乔安,勇敢一点,这些都不是真的,这些全都你想象中的世界。那只是你的心魔,那些都是你的心魔……”
林乔安的耳边,不断回想起齐老师慈祥和蔼的声音。那声音,给了她一股强劲的镇定剂。
就这样,她终于穿越了百来米的人行道,跨过了心魔里的第一道坎。
秋天的天空是蓝色的,大雁排着整齐的队伍一路南飞。
林乔安漫无目的的跟随流动的人群,缓缓走在铺满梧桐叶的街道上。
“从前的秋季,我都是怎样度过的呢?”林乔安反复在心里问着自己。
她轻拂着额头,努力的回想,回想,终于想起来了。
每到换季的时节,她总是要到金茂大厦去逛各种名牌商店。
还没考上驾照之前,都有家里的司机亲自开车送她去。
想到这里,林乔安也决定,去金茂大厦逛逛。先去附近的手机商城买个手机,然后预订一个蛋糕,再给自己重新置办一些新款女装,最后去做做头发……
从前的她是怎样的生活,现在的她都要照样依葫芦画瓢。
她一定要洗去身上的霉味,焕然一新的重新出现在外婆面前。
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外婆,以及所有关心她,爱她的人担心……
前方有一个公交车站牌,站牌下有很多等待的陌生人。林乔安加入了进去。
那些陌生人让她想起了博爱医院里的人们。她想都没想,就自动把他们联想在一起。
她看了一下旁边的公交车指示牌,看见上面显示,有两辆车直达金茂大厦。全程需要两三个小时才能抵达,车费共计16元。
她掂量了一下包里的钱,全都是百元大钞。不管怎样,公交车总比出租车要划得来一些。她得换换零钱。
她买了一些水和零食,才换了零钱。刚重新走到站牌下,就看见327公交车缓缓停在路边。所有人都一拥而上,她跟着人群挤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