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漆黑潮湿的牢房,没有充满血腥味道的刑场,而是身处在一间烧着火炉的温暖书房,还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虽说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紧紧捆绑,肩膀上的火枪伤也疼得她直冒冷汗,但彼时的情景实在与阿紫想象中的刑讯审问差距颇多。
还不等从昏迷中醒来的阿紫理清思路、观察周遭,莫比乌斯便身着他那华丽的圣殿骑士长袍,穿戴着披肩和三角帽,开门进入了书房,一脸阴郁地走到了阿紫的身旁。
阿紫你想干嘛?
阿紫没好气地瞪着莫比乌斯。
过于反常的处境令她无法预测莫比乌斯的下一步举动,就连莫比乌斯上手解开捆绑她的绳子,都让她好一番目瞪口呆。
阿紫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阿紫转转手腕,不解地疑问道。
莫比乌斯(白糖)没什么,就是想和你面对面聊聊。
莫比乌斯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无精打采地说着。
阿紫那干嘛要把我放在床上?
莫比乌斯(白糖)让你醒来之前,能躺得舒服一些。
如此听来,阿紫怪异地笑了笑
阿紫吼,所以这算是大团长对我的特殊优待吗?
莫比乌斯(白糖)算不上什么优待,我只希望在我问问题的时候,你能配合我把话讲清楚。
阿紫我拒绝!
莫比乌斯(白糖)你……
还没听问题和条件就直言拒绝的情况,在莫比乌斯这边可真是不多见,恼火得他咬紧牙槽,咯吱咯吱地响。
而阿紫则更甚有蹬鼻子上脸之意,颇具挑逗意味地伸手托起了莫比乌斯的下巴,青蓝色眼瞳中射出尖锐的光,似想把他完全穿透一样
阿紫你真的……是那个清洗了西方刺客的莫比乌斯?怎么就软弱得瘫在椅子上,连个反派的样子都没有呢?是受打击了?还是伤到你的心了?就你这个样子还想审问我,未免太不识好歹了吧?
莫比乌斯(白糖)……好,好!!!
怒吼过后,莫比乌斯蹬步起身,掐住阿紫的脸颊,一把就将她重重按进了床角,攥紧的拳头高高地挥起,却迟迟都没有落下。
莫比乌斯(白糖)非要我做到这种程度,你才肯说,是吗?!
阿紫来呀,打我呀!举起的拳头倒是打过来啊!
怒气出鼻的声音、指节作响的声音、咬紧牙关的声音……全部清晰可闻。但莫比乌斯做不到,他不忍心对阿紫拳脚相向。终究,他还是走下了床,狼狈地瘫回了椅子上。
独有阿紫坐在床头,披散着长发,脸朝向屋顶,发出荒诞的笑
阿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奇怪了,哈哈哈……你的底线,究竟在哪啊?当初在西方斩杀刺客大师的士气,怎么就不见了呢?
试探得足够彻底,得到了想要的反馈,阿紫便端正地坐在床边,梳好头发,认真了起来
阿紫问吧,我可怜的白糖。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的。
莫比乌斯(白糖)‘参照物’的事情,详细跟我说说。
莫比乌斯冷冷地说着,脸上既不见血色,也不见表情。
阿紫‘参照物’?是你自己呀,这种事情你不应该比任何猫都清楚吗?
感受到莫比乌斯的丧气,阿紫又收回了前话,
阿紫等一下……你不会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莫比乌斯呆愣地坐着,没有给出回话。
阿紫好吧,好吧……
看样子,事情比阿紫的想象还要复杂,
阿紫‘参照物’这件事,说来可就话长了。情报无误的话,你的导师,是曾经的九大圣贤之一的,雷金纳德·伯奇,对吧?
莫比乌斯(白糖)嗯……
阿紫你知道当初,为什么爱德华·肯威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刺杀掉他吗?
莫比乌斯(白糖)……
阿紫因为亚诺·多里安,曾经截获过一封九大圣贤议事会的秘闻,里面提到了雷金纳德想要利用‘参照物’……哦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洗脑加利用‘参照物’,以帮助圣殿骑士找到封存在猫土的神秘力量。这种事情,刺客组织自然是不允许的。
莫比乌斯(白糖)洗脑?利用?
莫比乌斯不可思议地歪起了头。
阿紫这个我待会儿再和你解释。总之,亚诺在截获了这则秘闻以后,就第一时间同英国的肯威大师联络,携手刺杀了雷金纳德·伯奇,但却并没有找到秘闻中所言的‘参照物’。
阿紫耸耸没有受伤的肩膀,表现出了理所当然的模样,
阿紫毕竟也正常啊,任何猫在看到‘参照物’一词的时候,第一时间会想到的都是某种奇特的物品,而不是活生生的小白糖呀。
莫比乌斯(白糖)好了,我知道了。洗脑、利用,这两个词,可以解释一下了吗?
阿紫……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丝毫感受到,自己被圣殿骑士利用与欺骗了吗?
阿紫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了莫比乌斯,
阿紫圣殿骑士也是分温和派与激进派的,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莫比乌斯(白糖)……
莫比乌斯摇摇头,没有说多余的话。
阿紫不知道?!看来雷金纳德对你的洗脑真的很彻底呢!
阿紫不禁捂脸震惊道,
阿紫温和派的圣殿骑士,主张寻求与刺客组织的合作之路;而激进派的圣殿骑士,则想要清除世界上所有的刺客。照这样看,你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激进派圣殿骑士呢。
莫比乌斯的呼吸节奏渐渐混乱了起来,阿紫的侃侃而谈,正逐渐颠覆他十多年来对圣殿骑士的组织与教义所形成的既有认知
莫比乌斯(白糖)也就是说,导师他,是有意要把我引上激进派的道路?
阿紫点头,不可置否
阿紫雷金纳德确实是个很聪明的猫,就算在他死后,都借助你亲手发动的大清洗,除干净了所有的温和派‘异端’,令圣殿骑士内部前所未有的团结,也史无前例地激进。
阿紫稍作停顿,摇头遗憾地补充道
阿紫亚诺·多里安的养父——弗朗索瓦·德·拉塞尔,便是圣殿骑士的温和派。他在你发动的大清洗中,被激进派圣殿骑士清算,处刑。这也是为什么,亚诺说什么都想弄死你的原因。
莫比乌斯(白糖)……够了,激进派与温和派的事情,我听够了。
莫比乌斯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了,
莫比乌斯(白糖)‘参照物’,说回‘参照物’的事情,你们到底是如何确定,那个‘参照物’就是我呢?
阿紫22岁就当上大团长的猫,除你之外,你还见过别的吗?
莫比乌斯(白糖)……
没听过,没见过,莫比乌斯一直自信地认为,是自己的才华与果断的作风,才让他顺利地步步晋升。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阿紫因为你是圣殿骑士的重点培养对象啊!找寻韵力的‘参照物’,这么重要的角色,当然要把你捧得高高的,当宝贝一样去供着啊。
结合自己不曾触碰就不断发芽的种子,莫比乌斯终开始相信,阿紫所言之真实。
阿紫唉……白糖啊,你还真是可怜呢。
直面莫比乌斯那困苦不堪的模样,阿紫都有点动了恻隐之心,
阿紫自己被圣殿骑士欺骗、利用了十多年,竟浑然不知。你还在为伟大的秩序理想奋斗吗?还希望得到所谓‘洞察之父’的指引吗?呵……你只不过,是个找到韵力就可随手抛弃的工具猫罢了!
阿紫言之极重,期待对方的盛怒,可信念坍塌的莫比乌斯宛如融化后黏在了椅子上,没有过激的反应,甚至没有变动的表情,更别提让他幡然醒悟加入刺客的行列。这便让阿紫更加肯定莫比乌斯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阿紫懦夫……真是个十足的懦夫!
阿紫的眉心扭打在一起,毫无保留地展现出了她对莫比乌斯的厌恶,
阿紫我讨厌你,白糖!并且是发自心底地讨厌你!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妹妹她究竟是看上了你的哪里。
莫比乌斯(白糖)……哈?你说什么?
莫比乌斯抬头了,模糊的双瞳中快闪着迟疑。
阿紫虽然母亲定下了同督宗的那门亲事,但她多少还是会听女儿的意见的。你猜怎么着?她等你等了5年,整整5年!!!
莫比乌斯(白糖)我……
阿紫而后是迫于亲朋的压力,她才不得已嫁给了那个同样软弱无能的徐凛!!!
莫比乌斯(白糖)我……我……我……
阿紫可你呢?十多年后回来的你,带给她的又是什么?欺骗……虚伪……一触即碎的希望。
莫比乌斯(白糖)……
莫比乌斯掐住太阳穴,痛苦地缩成了一团,一股无形的压力直逼胸腔与心脏,令他大口的喘息都仿佛带着鲜血的味道。
阿紫白糖,你知道吗?
阿紫咬紧牙槽,吐字越发地凶狠,青蓝色眼瞳中燃烧的怒火,似要将整个房间点着,
阿紫或许你莫比乌斯的真实身份,一直都隐藏得很好,但我妹妹,其实早就知道……你,是个圣殿骑士。
莫比乌斯(白糖)什么?!
当!莫比乌斯的大脑仿佛遭受了重击,疼痛如箭四射,耳蜗嗡嗡直响。
莫比乌斯(白糖)那……她为什么……她究竟是为什么?
阿紫哼!
阿紫出了口恶气,无情地道出真相,
阿紫因为妹妹她,选择了相信你,而一直在陪你逢场作戏啊!
莫比乌斯(白糖)啊……
阿紫她相信你心地善良,相信你初心犹在,相信你是为了猫土的未来,而作为圣殿骑士在奋斗啊!
莫比乌斯(白糖)啊啊啊……啊啊啊……
难道不是吗?难道不是这样吗?难道圣殿骑士本身,不应该是这样吗?
阿紫不过,事情发展成这样,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忽然间,阿紫扬起头,看似释然地笑了笑,
阿紫希望捧高高,再狠狠地摔回地上,你的做法无论怎么说,都把我妹妹给里外伤了个够……大概,她真的是信错猫了吧。
刹那之间,毫无防备,阿紫起身一个飞踢,竟粗暴地将莫比乌斯从椅子上给踹飞了出去。
阿紫也好!这样的话,我杀你就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了!
阿紫甩起椅子,重重地砸到了莫比乌斯的身上,其力道之大令椅子都分解、碎成了好几块。
遭受重击,难以起身,可地上的莫比乌斯仍在艰难地喘息。阿紫便干脆骑在他身上,全力扼住了他的咽喉。
阿紫你是‘参照物’,将引领圣殿骑士找到猫土的韵力……所以,不能让你活着,我不能让你活下去!
莫比乌斯(白糖)阿紫……阿紫姐……啊啊啊啊……
锁喉窒息的痛苦令死亡渐渐地逼近,可莫比乌斯却仍克制着,不做任何的反击。
莫比乌斯(白糖)阿紫姐……别逼我……啊啊啊……别逼我……别逼我啊啊啊!
他祈求着,他恳求着,他落下眼泪、无可奈何地恳求着。
可这些,根本就无济于事。
终究……
强烈的求生本能,战胜了他的理性,迫使莫比乌斯翻下手腕,朝阿紫刺出了袖剑。
……
……
……
锁喉的感觉,消退了;窒息的痛苦,不见了;顺畅无比的呼吸,令视线越发地清晰——倒在地上的阿紫,就躺在他左臂的臂弯里。
莫比乌斯(白糖)啊啊啊啊!!!
见状,莫比乌斯惊恐地爬起身,手忙脚乱地检查起了阿紫的身体。
然而,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她还有呼吸!
自己刚刚一个翻腕挥手,只是拿侧面的剑身敲晕了阿紫!
谢天谢地!
我的天哪,谢天谢地!!!
……
“轰隆隆!!!”
……
还不等莫比乌斯坐下来喘口气,门外忽然传来了巨大的爆鸣声。冲天的火光透过了窗户射进了整个房屋,那是圣殿骑士大本营的军火库!
莫比乌斯(白糖)怎么回事?!
莫比乌斯撂下阿紫,急忙冲出了书房,便见东北侧的军火库燃起熊熊大火,连带着周边的十好几栋房屋都炸成碎石烂窟。
……
莫比乌斯(白糖)军火库怎么炸了?谁干的?!
跑到现场的莫比乌斯,随手揪起一个圣殿骑士,就大声质问了起来。
圣殿骑士大大大……大师,不知道啊!西院那边方才冒出奇怪的白色浓烟,弟兄们多数都去那边查看情况了,怎料到,东院的军火库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炸了!
莫比乌斯(白糖)浓烟?你说西院冒出了浓烟?!
联想上次发动突袭扑面的滚滚黑烟,简直如出一辙,
莫比乌斯(白糖)烟中恶鬼,炸军火库?不对……声东击西,这是声东击西!
意识到什么的莫比乌斯,募地折返奔回书房。可方才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阿紫,已然不见了踪影。
……
救走了……
她已经被亚诺·多里安给救走了。
……
书房的房门之上,还有一张被“幻影之刃”钉住的纸条,寥寥十几个大字,于上如是写道——明晚,常去约会的枯树下,不见不散。
……
定睛细看,不作犹豫,莫比乌斯扯下了纸条,就快步冲出了大本营。
因为他认出了纸条上的字——正是小青的字迹。
……
……
……
创作笔记:
【世界对比】
殊途不同归
在《万众狂欢》的世界中,苦等了5年的小青,等来了身为刺客,海归拯救猫土的白糖,并同他一起踏上了一段艰辛但难忘的冒险之旅。
但在《陨落星辰》的世界中,同样苦等了5年的小青,却没等到她期望的结果,反倒是在十多年后,她等来了一个由圣殿骑士勾画的、虚幻易碎的希望。
篇章四:完
下一折:圣殿·篇章五:你赐予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