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祁清和九年,冬。
在父皇为镇南将军霍成勋设的接风宫宴上,唐清姚第一次见到祁安,作为俘虏的祁安。
当时,殿外大雪纷飞,唐清姚抱着暖炉、拥着狐裘尚觉得冷。祁安却穿着一袭单薄的布衫,笔直地站在那里,神情平和,丝毫不见丧假灭族的慌乱。
霍成勋此次南下,剿灭了百越之地一个叛乱的部落,因祁安名字吉祥,便作为战利品带了回来。“祁安,祁安,大祁安泰。”他朗声高喊着,陪侍在坐的群臣亦起身纷纷朝皇帝叩拜:“皇上万岁,大祁永安!公主千岁,一生长安!”
那时的唐清姚,是大祁最受宠的嫡长公主。
她瞧着祁安垂眸的侧脸,白净光洁,五官精致的不像话。他两颊飞着一团红云,整个人看上去如春日的一棵树,生机勃勃。
唐清姚心念一动,指着祁安道:“父皇,可以把这个奴隶赏给孩儿吗?”
她故意将“奴隶”二字咬的极重,一脸骄傲地看着祁安在她的声音里抖了一下。
然后,她忍不住一阵咳出声。
祁安就是在那时偷偷将唐清姚打量了一个遍:火红的狐裘拥在她如雪的脸庞边,眉目如画,腮边潮红。她很瘦,仿佛一阵风就会被吹散。
帝王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好,朕的小公主,你想要天上的星星,父皇都会摘给你。”
那天,她将他带回了鸢飞殿。她进了寝殿,却将祁安一个人留在了门外。风雪在祁安脚下肆虐,他听不见她对宫外人说,让他在那儿站着吧,他不是不怕冷吗?
可夜半时分,她到底默许小宫女给他送来了一件鹤氅。小宫女偷偷告诉祁安,公主患有先天痨症,所以不太喜欢他这样过于健康的孩子。
如此一来,祁安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他不过是她一时兴起收来的“玩物”。
后来,唐清姚高兴的时候,会叫他下水摸鱼,上树掏鸟窝。每当他得胜归来,她会拍着手掌心开心地笑,看向他的眼带着莹莹的光亮,十分动人。可惜她大多数时候是不高兴的,所以祁安受的罚更多。
祁安原本是恨她的,直到有一天清晨,他随她去大祁皇帝的寝宫请安时,不小心撞见了太监们抬出来的两具童男童女的尸首。白布下掉出一方绣帕,绣帕边缘绣着一簇云团似的红花,妖冶妍丽。
祁安瞬间变了脸色,唐清姚一回头,看见了他紧紧握着的拳头和几乎嵌进肉里的指甲。
眼见着一抹明黄出现在大殿门口,她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骂了一句:“没规矩!”
祁安顺势跪下,看见她飞快地移到大祁皇帝跟前,撒娇说要去看灯会。
大祁皇帝的目光从祁安头顶扫过,语气淡然地问她:“这孩子你常这样带着?”
唐清姚仰起脸,笑得明丽:“是啊,他敢爬景云阁最高的树,还能下太液池给孩儿捉鱼玩,可有趣了。”
大祁皇帝拍拍她的头:“既然好玩,就让他陪着你。他若有什么惹恼你了,记得告诉父皇,父皇替你好生处置他。”
“好。”她脆生生地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