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来不及追问云川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妈妈已经推门进来,催他们出去照相。
云洛被挤到角落,哪怕踮起脚尖也只看得见云川的侧脸,像一轮被蚀的弯月。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也从这个角度看过云川的脸,那时的他尚年幼,还未被岁月侵蚀过,脸颊圆鼓鼓的,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的担忧且无辜地问它:“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从这里出去?”
彼时,云洛因为得罪了班上的“孩子王”,被人推搡着关进了厕所的隔间,连带着来找她一起回家的云川也受到了牵连。他们在那个脏兮兮的隔间里待了很久,头顶小窗户外的云从浅像一团黏稠的、浓厚的坏情绪。
在云川第三次提问时,云洛咬了咬牙,踩着门把手翻了出去。她的膝盖与大理石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一瘸一拐地拉开厕所门,对云川伸出手:“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那次翻越造成云洛的膝盖半月板严重受损,不得不在家休学半年。等她回到学校时,意外地发现原本笨拙的云川不知何时就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走到哪儿都有人跟随。他脸上原本寂寂的神色被蓬勃的野心代替,像一把开过刃的利器。
可是,为什么要改变呢?被关进厕所不是他们的错,不受欢迎也不是他们的错,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云川要向世俗低头呢?现在这个站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他,简直就像……像一个叛徒!
此后,虽然云洛与云川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却形同陌路,再无任何亲密可言。但自己确实是受到了云川的庇护的,云洛心里很清楚这一点。自复学以来,她在学校的特立独行依旧引起着他人的不满,可她没有再如之前一般遭受欺负,因为他们知道她是云川的姐姐,他们需要给云川面子。
“云川人挺好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
“看来基因遗传不靠谱。不过他们姐弟的关系好像不是很好。”
“就云洛那种阴沉的性格,谁能跟她关系好?”
“也对,怪胎一个。”
这些议论是夜半的鬼火,莹莹幽幽,勾起人心底的鬼魅,让云洛对云川恨得越发理所当然。她厌恶与云川有关的一切,甚至包括那个明明是姐姐,却无能到只能靠弟弟来保护的自己。
视线里,云川被簇拥在人群的中心,唇角微微上翘,形成一个柔软的弧度,像一个完美的、虚假的人偶。今天是他的生日,他笔直地站在人群中,接受着来自众人对他半真半假的生日祝福。寂寞的情绪从他身上溢出来,像透明的茎叶般向上生长,托起了一个屋顶的眼泪。
“咔嚓”声再次响起,云洛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她整个人身子猛的怔了一下,忽然就找到了终结这场循环闹剧的“钥匙”:为云川过一个真正开心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