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有准备,离开高二(4)班的那天,邬童还是难过得一塌糊涂。
不过这份难过仅局限于内心活动,表面上,她竭尽全力伪装得风轻云淡。
网友们说得好,别低头,皇冠会掉;别流泪,敌人会笑。
邬童的敌人遍布整个高二(4班),总数高达34人,她不会记错的。
三天前,这34个敌人每人都投了赞成票,赞成邬童转班。他们用34张表决票砌了一堵高高的城墙,将邬童驱逐出班级,让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作“众叛亲离”。
年轻的班主任闻知此事后非常震惊,因为邬童不像是一场那种会激起民愤的女生。
两个月前的春季运动会上,她赢得了女子四百米短跑冠军,全班还簇拥着她欢呼喝彩,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邬童没有急着澄清,她心怀悲壮,态度坚定地恳求班主任顺从民意,同意她转班。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邬童在众目睽睽之下收拾她的全部家当:一张书桌,所有科目的课本及练习册,以及积攒了半个学期的考试试卷。
储物柜里那些女生的小物件收拾起来了极为烦琐,她开始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在司夏的怂恿下囤积了那么多卡通发卡和彩色头绳,这些幼稚无聊的小玩意儿拖延了她打包的节奏。战线被拉长,她蹩脚的演技就随时可能穿帮,敌人们会发现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她的心里早就兵荒马乱了,随时都有失声痛哭的可能。
司夏在低声啜泣,旁边那个女生在贴心安抚。
司夏是促成邬童离开高二(4)班的导火线,所以邬童不确定她的哭泣里“不舍”和“愧疚”哪个所占的比例更大。
司夏看见邬童将发卡和头绳一股脑儿丢进垃圾桶,走到她身后轻轻喊了一声:“小童……”她表情犹豫,似乎想表达歉意。
“够了。”
无论司夏想对她说什么,邬童都不想听。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被驱逐出高二(4)班的原因不过是和司夏,甚至和全班同学的价值观产生了分歧。道不同不相为谋,没有人需要站出来为此道歉。
但外人看到的是她冷着一张脸,拒绝了同班好友送来的临别祝福。
班长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替司夏打圆场:“你还理她干什么?她现在已经不是咱们班的人了。”
听到这话,邬童不自觉发出一声冷笑。
不久前,她呼吁全班同学拿出正义感正视那封匿名求救信的时候,所有人都选择了无动于衷。
现在班长却积极地为司夏打抱不平,难道正义感还因人而异吗?
但她此刻已经没空理会那些,摆在眼前的难题,是如何将全部家当运送到新班级?
下课铃声早在五分钟之前就已经响过,寂静的走廊逐渐变得喧嚣。他们经过高二(4)班时,发现里面寂静无声——教室里没有一个人动位子,所有人都沉默地瞪着邬童,企图看穿她的虚张声势。
“哐哐哐!”一阵粗鲁莽撞的敲门声打破了凝滞的沉默。
邬童转头望去,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男生。
是她即将转入的新班级高二(9)班的同学——林歌阳和谭又铭。
整个三中应该没有人不认识他们。
林歌阳的外形非常出众,而谭又铭则是打遍三中无敌手的篮球高手,两个人都是学校通报榜上的常客。
大概是“问题学生”的标签太过明显,他们堵在教室门口,门神一般自带威严气场。
谭又铭巡视全班,冷冷地问“谁是邬童?”
全班一片哗然。
大家议论邬童是不是又捅了什么篓子,惹上了这两个家伙。
就连邬童本人也在怀疑,难不成,新同学特地跑来给她下马威?
司夏自动退后几步,让身后的邬童成为了显眼的目标。
邬童紧张地举手示意:“我是。”
林歌阳和谭又铭毫不客气地闯进教室,走到她面前,抬起邬童身旁摞成小山一样的课桌上,转身就走。
“余老师怕你东西太多拿不过来,让我们来接你。”
邬童的前半生听过无数温暖人心的话,但都有没有这一句能量巨大。
那股强烈的暖流在她心里横冲直撞,让她在十几年后回想起来依然很想哭。
但眼下是考验演技的生死关头,她万万不可以哭,连悲戚的表情都不能有,否则就功亏一篑了,所以她逼迫自己爆发了有生以来最淋漓尽致的演技。
她故作潇洒的捋捋头发,冲着两个男生嫣然一笑:“来了啊,等你们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