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经久未熄,苇长明却不在,在这沉寂的夜晚微亮,暗黄的微光氤氲于夜中,不回避夜色撩人,也不吐露温情冷暖。留停过岁月的落寞,见证过花影坐前秋。
窗外雨滴不再淅沥,转急!夜幕中的道道雨帘悬于天际,阻碍了行人的目所能及,恍惚于前方的目的地。夏夜做眉,天气闲的格外燥热,隐约中夹杂着孤寂。
苇以航没有多想,也不想去想,反而舒了一口气,转身又注意到了餐桌上似乎还留有余温的泡面,他断定,那个男人刚离去不久,也不稀奇;这样更好,父子相见,不如不见。
尽管,他痛恨他,但他却依旧爱他,不善表达。他心知肚明,他心有余悸。
冲了个澡,刷了几道奥赛题,本想提前触及一下高三的难度,现如今看看,大可不必!
起身行至窗前,望窗外道道雨帘,仿佛隐隐约约间看到了旧时的影片,正欲出神,后随手将窗帘一拉,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十几年,因苇长明工作特殊的缘故,家里常常无人,睡前也就养成了拉窗帘的习惯。一次用力过度,窗帘拉坏了,就自己再去买,自己修理。
他不喜欢因任何事情以任何理由去麻烦别人,就算苇长明是他的父亲。
在山上那几天,很累,却很放纵,窗外电闪雷鸣,又是一场雷雨交加!
梦回山崖,视野之下是无尽的黑暗;心中空虚,骨骼中却刻着思念的印记;现实迷离,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屋外暴雨不再肆虐交集,转而淅沥。那晚星辰满天皆入眼,就在这个城南家属院里,曾有一位少年,对宇宙发送记忆,只因老人无意中那句:“离去的人会化作星辰,守候着你。”
散落了人间一夜的雨在第二天一早悄无声息的停了,幽幽的一层薄雾笼罩了整个城市。窗外晨光初泻,洒向大地,枝桠疯长,蝉鸣聒噪!
昨晚苇以航梦的很迷离导致现在的他心中一恍惚,忘却了梦中所遇。
此时的他头发蓬乱,微微睁开眼,刚欲起床换身衣服,桌前电话铃响起。
果真是肖望遥!
“小子,给你五分钟到楼下等我,我还有三分钟后到!”
“……”
隔着手机屏幕,明显能听到那头躁乱的鸣笛声。
苇以航没有回答,对方告知完他便撂了电话,伸手关上床头柜一夜未拉死的灯,双手摊开在床上,又躺了一会。等他洗漱整理完下楼时,已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脱去初夏几分倦意,盛夏的清晨充满了活力与朝气,这座城南家属院是被交错相长的各种老树包围的小区,邻里街坊都是上下好几辈的交情,静待在这舆论纷杂的世道里,安谧,祥和。目所能及之处皆烟火纵横,所闻之处皆人情世故。
果然。在他意料之中,他叔又一次行不择口,将耳机扣入耳廓,像往常一样迈步小区外走去。
一袭黑白相间条纹扩版T恤,下身深蓝宽腿牛仔裤,白色高帮板鞋,一米八七的个头任谁经过,都会将其认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暖风扑面,跨过鼻翼,浓郁至黑的长发被惊起。
但事实上的他,单耳佩戴无线耳机,只顾低头划拨手机,“以外的都与我无关”,在这燥热的盛夏里,安稳,低调,于世无奇。
不一会远处传来陌生的摩托车声,沿途被尾气呛得刺鼻,使本就燥热的空气更加令人难忍。
“苇以航!你再不停下就撞上了!我可没有给你出医药费的钱啊!”
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坐骑,定睛一看,呃……正欲说些什么,转而又换了语锋。
“你车呢?”口气中夹杂着质疑,更多的是无语。
“害!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苇以航无情的打断了他的调侃。
肖望遥自是哭笑不得。
“行行行,我的祖宗,我是拿你没办法,给句话,坐不坐?”
“不坐!”干脆,利落,坚定。
“……”“……”
于是,一位资深宅男,一位资深野漂,就这样都不情愿地半路拦截了辆出租车,肖望遥刚打开副驾车门,一道身影划过。
……
你行,算你狠,苇以航。
最后他坐在了后座。
“师傅,钰蓝北路那家养老院。”肖望遥把双手搭在驾驶座背上,声音洪亮,语气昂扬却不急躁,反而有些温和。
“得嘞!”司机随即将车前立牌“空车”转成了“有客”。
此时坐在前面的人自是满心疑惑不解,但似乎又在预料之中,以他叔的性格既然不是去做志愿者行善积德,那就是有其他目的。
于是停了音乐,摘下耳机塞进兜里,放好。侧头望着穿在路旁树木随车流涌过而后移,平静道:
“和我有关?”
后排的人此时正给远方一位朋友发信息,闻声便立即黑了屏。
“嗯!和你妈妈有关,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吗?”肖望遥说的很小心,毕竟这是曾经小以航的雷区之一。
苇以航闻言,心中一颤,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他内心什么想法,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愿意再次去翻看触及那些陈年旧事,后来一路上双方都没再说话,只有司机的广播中路况解说在喋喋不休。
到时以将近中午,“英雄坡”三个红色草体映入眼眸,院外车水马龙,院内柴米留香,安静祥和。
这座养老院坐落于繁华的市中心的一隅,不同于其他普通养老院,其中居住的全是退伍国家受勋军人,承载的是真正的红色鎏金。
原本建设的初心是想安其身在三环的公园附近,心想老人们戎马一生,为国奉献了宝贵的青春岁月,如今年华不再,自当安享晚年。
可谁曾想,这群老家伙偏不!
他们自提建议,说与其在郊区等死,还不如在市区等死,当初为此还交了封联名书,呃……政府终是拿这群老小孩没办法。
于是,政府自掏腰包,在这里打造起了这座温暖的岛屿,就漂浮在这肆虐的大海之上,看惊涛拍岸,赏朝出夕落。供养的是国家的功臣,取名“英雄坡”。
索性的是,英雄坡没有严格的管理机制,老人的若想出门,只需登记门岗告知去向即可。这里来去自由,是真正的银河落九天。
肖望遥拨通电话,随后就得知他们欲见之人刚刚“逃逸”,他们晚了一步。
真棒!
他总是干这种缺德事儿,用苇以航的话,三四十的人了,没点儿数。得知消息,自是两脸懵逼,但来都来了,还是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