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我常来,并且每次只点焦糖拿铁这一种咖啡。我喜欢它厚重又浓烈的香味,以及在热气中身体升温的感觉。我忽然觉得更加冷了,像置身冬天一样——我想进去喝一杯,顺便让自己困倦的大脑清醒一下。
在欢迎光临声中,我找到了平时最喜欢坐的那个墙角的座位,一般在人少的情况下,是不会有除我以外的人选择坐在这里的。我坐在了那边的椅子上,正打算叫点餐时,才忽然发现这里已经没有服务员了,全部改为了赛二维码自助点餐——这样也好,省去了与陌生人交流的麻烦。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下好了单并付了款,坐在座位上等待着咖啡送到我面前。
琴声回响在我的耳边,它是如此美妙,几乎让我忘记了自我。
我喜欢这家店的一大原因就是这里的最中央有一架很是华丽的钢琴,并且从每天下午的一点到晚上八点一直都有固定的专业人士去演奏它。即使是其它的时段,也会有一些对自己的水平有自信的或是想要表现一下自己的人上去自由地演奏乐曲。
我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闭着眼聆听者钢琴的乐声——是《〈夜的钢琴曲〉第五节》,这首乐曲很出名,出名到每个听到它的人都会有一种熟悉感。演奏者的技艺很是高超,该说不愧是需要高价才能雇来的乐师。每一个音,每一个节奏都恰到好处,那种轻盈和沉稳感没有多年的刻苦练习是绝对做不到的。我完全沉醉在了这乐声中,而它似乎在逐渐淡去,与此同时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有人子啊黑暗中轻轻地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将我的意识拉了回来。
这里是一间被树林包围着的小木屋,周围是一小片荒地——这不是我看到的,而是我记忆中原本就有的,这里是一片黑暗,我什么都看不见,但仅凭这里潮湿的味道就能判断出这木屋的年久失修。
我的眼睛渐渐习惯了一些黑暗,可以勉强看见屋内的一小部分样子了。窗外是吞噬一片的深夜,甚至要比小屋里面都要漆黑,让人怀疑外面究竟有没有星辰和月亮。我的身旁站了三个人,我无法判断出他们更具体的信息,仅能判断出他们是人类,以及我们并不是敌人而是陷入了同样处境的陌生人。
所有的人——包括我——都在竭力地屏息凝神,尽所有可能地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来。但我实在是忍受不了黑暗了。我轻轻地摸索,从口袋中磨出了一盒火柴来,“嗤”地将它划着,光明瞬间充斥了整个房屋。
而在那一瞬间,我所感受到的完全没有光明,而是无边的恐惧。
我拼命地将它熄灭,甚至不惜将它捂在自己的胸口处按紧。我竭力不让自己因为疼痛和恐惧而尖叫出来,只能一只手按紧胸口上的灰烬,一只手捂住嘴,全身剧烈地颤抖着。
——我感受到了有什么空洞的存在虚无地看向了这边,那一刻,时间静止在了一刹那,无尽的黑暗涌来,填满了我的肺脏。但好在它没有走向这里,只是停留了一会,便重新开始游荡。
我明白了为什么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外面,有着本不该诞生的存在在垂涎着我们。
我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呼吸都几乎停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没有一点亮起来的迹象,让人不禁怀疑太阳是否也一起消失了。然而那存在仍没有离开,它还在那里。
突然这时,有哪里发出了轻微的啜泣声,随后那声音越来越大,开始呜咽起来。
有什么被惊动了。
我急忙冲上前去,堵住那人的嘴,却没有任何作用,声音没有丝毫减弱,仿佛根本不是从那张嘴里发出来的一样。
“别哭了!”我在心里呐喊,“别再哭了!!”
但什么用都没有,那个人宛若一台只会播放无法暂停的留声机。
我发了疯一样地将它撕成碎片。然而他竟还在以碎片的方式活着,那张完好无损的嘴浮在空中,声音丝毫未变。
所有的人都大笑起来,声音要掀翻房顶。
我感受到那存在在向这里飞速冲来,它冲过了荒地,冲向了木屋,冲过了木门。
它进来了,房门丝毫未损。
我看着它那令人几乎失去神志的可怖面容,却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那是如此嘲弄而绝望的笑声,我不再注意那存在,只是笑得泪流满面。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一张一合,仿佛要将血管撑破,仿佛要整个碎裂掉。
我在笑声中猛然醒来。
周围的人都惊异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我,清醒过来的我瞬间羞得面红耳赤,急忙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唯一没有停下来的就是响彻咖啡店的《命运交响曲》中,那绝望的敲门声。
咖啡早已摆好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了,它的热气早已散去了大半。我急急忙忙地将它几口喝掉,匆匆站起来,推开店门就跑了出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