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植物人。

这个名词我在电视剧上看到过不下几十次，没想到她会变成电视剧上的那种吃饭喝水都要人伺候着的植物人。

“所以要我来照顾她么？”

我从小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父亲常年在外面打工，有时候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回来，所以那时候我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

母亲生病的时候连病房都住不起，只能在家里养病。我能怎么办，我一边照顾母亲一边辍学打工，只为了母亲能好起来。

其实我当时就知道，母亲的病治不好的。那是癌。

母亲过世那天，我连父亲在哪都不知道，我亲眼目睹了母亲面无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体温由热到冰冷。

哪有什么葬礼，母亲过世后就葬在了公墓里。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母亲是我的全部了。现在，让我来照顾这个陌生的女人，我不会答应的。

父亲只是红着眼小声抽泣着，说句话都困难。

说起来也真是讽刺，母亲生病后他照顾过母亲一天吗？不说照顾了，他连回来看母亲最后一眼都没能回来。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哭到哽咽，也真算是个奇迹。

我一直以为人都是冷血动物呢。

“让我照顾她，不可能。”

“她是你妈啊…”

妈？

她生我了还是养我了？她怎么能配称之为是我妈呢？我妈早就死了，因为脑癌而死。

这些话我全都吞肚子里了。

可我不想留下来照顾她，我想继续上学，我想好好和她在一起。

要说这命，那我还真是倒霉，在我需要钱给母亲治病的时候家里偏偏一点钱都没有，在我学习有了起色又闹了这一出，我只想陪她长大，可为什么……

想到这我的眼睛就红了。

我忍着泪，声音沙哑地问：

“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去办手续当天，我单独找了她。

“我继母出车祸了，我必须辍学去照顾她……”

她愣住了，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不要…不要分手好不好……世界不大的，我们总能再遇到…不要分手……”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只能隐忍着泪，拼命地摇头表示不分手。

“不会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就像我说的。”

我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确实不可能会有未来了，但我可以陪你长大……”

她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手续办好了，学校这边搞定了，也是时候走了。

我知道她会舍不得，所以我在她上课的时候悄悄收拾好了行李，走了。

我回头望着空荡荡的校园，熟悉的学校大门和我们常会坐在那的长椅，脑海里浮现的，一幕幕都是我和她在一起的美好的时光。

我爱她，但我还是坐上了车。车缓缓驶动，学校一点点缩小，直到缩小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车内除了司机就只有我了，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我终于压抑不住了。

我嚎啕大哭起来，司机师傅递给我一包纸巾后也没再说什么了。

我在外人眼中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小时候我走路摔倒了我没哭，被欺负了没哭，就连和我相依为命的母亲过世了，我也绝没有掉一滴眼泪。

现在放声大哭的我终于把心里存积了十几年的委屈和痛苦发泄了出来。

心中溢出的委屈化成泪水一滴滴滚落，滴在我的手背上，溢出的部分清理完了，便停止了。

人真的是冷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