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圣医宫之后,浠容一直与受伤的弟子同吃同睡,一步步稳固了他们的伤情。受伤的人当中,不仅有圣医宫的弟子,也有玄苍教的弟子。圣医宫此次损失惨重,自然是群情激奋,也有人提出根本不需要治疗那些敌人,都一一被浠容安抚下来。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上演好几次。
但人手和地盘有限,也为了节约往返的时间,方便对伤员进行统一的治疗。二十多个人必须在同一座屋檐下进行治疗,为了避免纷争,只好用屏风挡在中间。
“假惺惺,救了我们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将我们移交官府。”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只手的男人满脸凶恶的表情,好像自己才是英杰烈士,而正在为他看诊的少女是杀了他全家的罪魁祸首一样。
孟清蝶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若是之前的她肯定一脚踹上去,让对方摔个狗吃屎,刷了牙再说话,但此刻的她却无法如此随心所欲。她对注意到她的人摇摇头,抬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如放轻脚步的猫一样向萧夜宸靠近。
背靠着廊柱的萧夜宸拿着手中的书,手指挑起一页书页,却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没有翻过去。
看起来是看书,实际上心思都落在浠容身上了吗?这种关头,他还有心情想心术不正的事吗?微微一挑眉,孟清蝶看向浠容。
对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侧脸看起来平静淡然,一副认真勤恳的模样。来之前她就在回忆浠容的模样,现在见了,就连身为女子的她,也忍不住多看对方两眼,甚至觉得只要盯着对方的脸,就好似被净化了一般心平气和,甚至心情都会愉悦很多。
向这样好看的女孩子找茬,已经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问题了,那个男子估计脑袋有包,需要进行开颅手术。斜斜瞟了一眼那位玄苍教弟子,孟清蝶眼底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
身为医者,再难缠的病人都见过,这样不痛不痒的话又怎么会让浠容觉得为难。浠容放下写药方的紫毫笔,仿佛没听到男人的话,对带来的山水庄小童慢条斯理地说:“从今天起按这个方子煎药,一天一副药。”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吃!”男人扬起他紧存的那只手臂,眼看就要往浠容那张俏生生的脸上打去。
微微眯起眼睛,孟清蝶随手摘下头上的银簪,像是扔出暗器那样发射出去。
“啊!”一声痛呼冲出喉咙,小童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浠容往旁边退去。
“明明只剩下了一只手,却还是如此不懂得爱惜。”孟清蝶慢悠悠走了过去,语气里满含身为上位者傲慢地责备,“真是吃了教训不长记性。”
在反应过来之前,手心就被划了一道血口,伤口刺痛的感觉再次被唤醒。男人看了一眼自己被划伤的掌心,惊惧交加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满双十年华却盛气凌人的少女,仿佛看到了什么凶神恶煞的恶鬼。
“既然捡回来了一条命,就应该好好珍惜。因为你们教主愚蠢的命令,圣医宫付出了这么惨烈的代价,而他现在人呢,坠入悬崖之后杳无踪迹,八成不是死了,就是躲在哪里哭吧?”孟清蝶冷冷地说,“我可真是为你们感到悲哀。”
“为教主效力,属下百死不悔,不允许你侮辱他!”男子怒目而视。
见此,孟清蝶只是静静地盯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怎么,我说得不对?圣医宫中都是弱女子,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是真的心中怨愤,又何必来杀我们,是没胆子吗?”
男子满脸愤懑,此时却不说话,哼了一声后,把脸扭过去。
算他聪明,后知后觉地强行冷静下来,不再受孟清蝶的激将法。
青菀快惊呆了,但也明白孟清蝶这几天积攒了很多压力,此时面对着玄苍教弟子,怎么可能用温和的语气说话。但这样的话又有些偏激,在场的不止玄苍教弟子,还有山水庄和圣医宫的弟子,他们现在听了这番话,不会觉得孟清蝶丧失了作为江湖正派的风度吧?而且,若再说下去,可能就会冒犯到如今的朝廷,冤有头债有主,这最大的债主,不就在皇宫之中吗?
不说远的,现在旁边有一位就是。
青菀悄悄看了看浠容的脸色,显然有点受到惊吓,但很快又镇静下来,而旁边的小童则一脸崇拜地看向孟清蝶。
好像没有什么坏处……青菀暂且松了一口气,又看向孟清蝶,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变得欣慰很多。
孟清蝶抬起下巴,坦然而隐隐带着威慑力的目光直视男子后又扫向其他玄苍教弟子:“医者父母心,只要受伤生病,无论是谁,我们都会救,但并不代表圣医宫原谅了你们,能够任人欺侮。沾染了多少鲜血,染指了多少罪孽,自有人与你们清算,但若敢在圣医宫闹事,本宫绝不轻饶!”
也不知是不是孟清蝶说的话太过正气凛然,总之话音落地后半晌都没有人再说话。
见孟清蝶不再说话,浠容感激地对她点点头,然后对身旁的小童说:“继续吧。”
这话落地,一直静止的场面才又开始恢复了平常的状态,稍微震慑一次,即使不能杜绝一些人的小心思,但大概能维持几天平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