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二哥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正是夜半,我还没睡得很熟,听见有人哐哐哐敲门,一打开——
……
我就又把门关上了。
“咳……那……那个,小晞啊,是我,你二哥。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本来吧我没认出来还有可能给你开门,这下,门儿都没有。”
虽然这么说着,我还是给他开了门。
“你这家伙……又去惹什么事儿了?”我叹了口气,轻车熟路地去找药箱子。
没别的,就因为每次他被人打了都要来我这儿,我呢,就备了各种跌打损伤,甚至还有解毒的药——万一哪个蛊毒门派的人跟他结了仇呢。
“我呀,”他显得很兴奋,“我跟人比武去了。”
“你有病吧。你那三脚猫功夫……”我给他上着药,刚想数落嘲讽他,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
檀木的剑鞘闪着好看的光泽,尤其在油灯的光照下,显得熠熠生辉。
“嘿。我赢了,赢了一把短剑!刚好带回来给你做生辰礼物啦!”我抬头看见,他笑了,同被人打青的眼眶和被打出血的鼻子一同笑。
看样子,吃了不少苦。
我低下头,将头深深地埋下去,“你有病吧。”
我感觉有水在我脸上流动,睁开眼睛,泪水已滴在他伤口旁边。
他妈的。
我不应该是这么爱哭的人啊。
“……?”他见我这样愣了愣,伸手把我揽在怀里,“怎么了你?这可是我头一次见你哭。”
“……”我不说话,只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上。
“……可是对夫家不满意?担心被欺负?”
“……你他妈的能说点……”我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愿意吗?”他又问。
“愿不愿意……又有什么用呢?”
他又愣住了。随后苦笑了一下,“嗐,说到夫家的时候我才刚意识到,你——是个女孩子嘛。”
“你什么意思?”我依旧没有把头抬起来。
“嘛……一直以来我都同跟兄弟相处一般同你相处……可是,你是个女孩子呀——”他揉了揉我的头。
“女孩子的话,该待在闺房里头学绣花和做饭,该去相夫教子的……
“不该……”
“不该是我这样?”我抬起头看他,发现他表情很认真。
“我或许,不该给你讲故事。”
“或许吧。”我点点头,看向那把短剑。
“不过——也没人规定,天下的姑娘都要一个样儿,对吧?”他笑了笑,“生辰快乐,小晞,短剑送你,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谢谢。”
我看看外面,已经泛起鱼肚白。
“这不像我啊。”我自言自语,“不就嫁个人而已,怕什么。”
“就是!”他伸手揉揉我的头,“那小王爷我见过,人不错的,要是他欺负你了,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揍他。”
“嗯,那就……谢谢你啦。”
“谢什么,这是应该的。”他笑了笑,又看看我,突然有些严肃认真,“这好像是父亲单方面决定的事。”
“那又如何?”
“虽然我也讨厌他……不过他这样做应该是想保护你。”
……
我想了想。
我是娘亲是府中为数不多的父亲亲自迎娶的人。二哥的母亲不消说没有过门,而且本人的表现纨绔无比,构不成什么威胁。
那么……我便是那些妻妾与老人的眼中钉了?
……
我看看他,发现他比正常认知中聪明太多了。
他在装傻。
“你这家伙……”
“嘿。”他又笑了笑,“好啦,困了,我拿条被子去,在你这蹭住一晚。
“……下不为例。””我叹了口气,“应该……也没有几个下次了。”
“诶。”他答应着,去隔壁屋搬来了被子,“你什么时候出嫁?”
“好像是下个月。”
“哦,”他点了点头,“那好像是在选秀前头。”
“选秀?选秀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跟你二姐有关系啊,”他已经脱掉了外披钻进被里,“你不知道,父亲要送她进宫?”
“什么?!”我大叫一声,发觉了什么之后压低音量,“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是啊。原本你生日在九月份的,而今还不成年,父亲却把你生日改在了二月份。”
“他从你出生就已经算计好这一步了,他原本可以将长女,偶不,长女夭折了,你二姐,他可以把你二姐送去做王妃。王府再不济,也比宫房中要好吧?可见——父亲是偏爱你的。”他说。
“……”我想起那晚那个名为我父亲的老人。
“求你了,”我说,“有些事情……可以不用让我知道啊。”
“是,我也觉得……有点残忍。但是……或许,这也是一种江湖吧。”
“只不过,我爱的那种江湖,快意恩仇,杀人在明处。这个,却是怎样死去都不晓得呢。”他伸手搂住我,“但是,还是让你知道的好。你放心吧,无论哪个江湖,我都会护你周全,毕竟——”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小声说,语气里是我没有想象到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