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像是团海雾。中年男人嘴唇和牙齿里的味道没有想象中那么好闻,烟草不是淡香也绝非深涩,隔夜的在嘴唇里发酵的牛奶的苦臭,药物和烟草堆砌起呛人的酸味,混合着五遍洗漱进牙根的廉价漱口水的味道。
但爱就是肮脏真实而又丑恶——我于是点点头,鼻尖触碰他的金发。猫的尸体和打翻在地的红酒,雨夜的潮湿跟布满身体的吻。
那英雄传说下的夕阳,久远王朝的余晖,失去归属的梦境的遗孤。他是属于历史和歌谣的年代里金发的男孩,迎着温柔的风和阳光成长,自幼穿着素色的长袍卧在书房里和长辞于世数百年的幽灵打交道,提着新铸的长剑,脚掌接触柔软的青草,感受热的血溅上脸庞。
我们在落日的余晖里亲吻、拥抱,嘴唇贴着嘴唇,肌肤容纳肌肤,人世的躯壳相互依偎渴求暖意。太阳睡去了,寒风席卷夜,穿着白色长袍的人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我抚摸你的指尖,引导、教育,结合,腹部有浊缓缓滑落。先是冷漠和无用的羞耻,接着是跳动的滚烫的热情。
像骑着奔腾的俊马,像拥抱受惊的野猫。——噢!然后,那一刻——那一刻,光从铅灰的天空升起,战士手拿利刃,神祇踏火而来。金色毛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兄长环抱次弟,随后闭着眼喃喃自语。
肮脏吗?纯真的欲念撕裂地灼烧。生命从母亲的子宫中连带神圣血液滑落时,我的指尖牵连你的脚踝,我们完整地存在。
像火,像世界,像念想。我们足以填补对方的空缺,我们密不可分:这是我们应有的模样。我说:我们。
可我感受到的是:伴随着呼吸而来的绝望的清晰的痛苦、圆且粗糙的灰白色拇指上柔软的溃烂的皮、粘稠的嫉妒和浑浊的泪水。
当我看见天色逐渐黑暗,我蜷缩着我在蓝白相间、气味陌生的床铺上,我与你拥抱,低头,接吻,感受湿漉漉的舌头在口腔里恶心地爬动。你的指尖与我的指尖触碰。
你说:这是爱,以一类刚刚苏醒于睡梦中的腔调。然后指针爬向五点五十五,然后明黄色的飞机坠落进我最爱的海,然后男人和女人相拥着睡眠于废墟下黑而重的泥土里。
最后,我感受到的却是: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