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我视作疯魔。
那不会是个完美世界,灵魂的躯壳仍在摇篮接受哺乳时便被天使用血红针线缝补上丑陋肢体,而后将其随意丢弃在地狱逼迫他苟延残喘。
他本不该拥有那样的命运。无数罪人与死灵抬臂指向冰冷尸体大肆责骂我的过错,嘲讽分离肢体却高谈阔论着艺术的恶趣味令人作呕,似乎这一切可以使他们拥有荒诞无稽的正义感与凌驾于其他罪人之上的快乐,自以为是地批判着。
那算什么?被上帝画蛇添足的蠢货悲叹完美之人,辱骂着献身于艺术的创作者!我无法理解他们自心脏迸发出的惋惜,他们流着泪叹惋被艺术家赋予新生的绝美佳人,跪坐于地面试图将被拧下的断肢再次接合,口中呢喃低语着至少让残躯完整。可笑的罪人在做戏。
起初是舞台上的曼妙少年,他轻踮脚尖挥舞纤长腕臂尽情展露自认完美的身躯,静谧演出中以独特方式向观望者于手心撒播下火种。
他被认作是这破败地狱的救赎,却不过是魅惑着群魔博得喜爱的舞姬,唇角扬起的每一个弧度都似塞壬海妖于朱丹双瓣中倾吐而出的烈性毒液,艳美却致命。我甚至无法想象他将收到多少蠢家伙的玫瑰。Haha,不可想象的数目!
他勾起纤指置于白嫩肤前有意无意勾勒自身轮廓向着痴迷的观望者低笑,我想那能表露出他虚假的喜悦以及同魅魔般妩媚的姿态。若说目的是为了获得火热视线或者是一大帮觊觎与他欢愉纵欲的那一夜的流氓追随者,那么他做到了。
但终究是哗众取宠。辱骂调情词汇于耳边放肆冲撞,我甚至开始后悔为何会神经抽搐来到这种淫秽之地。我仅欣赏他的热情舞姿,自愿予以同他一般别具一格却仅属于表象之美。我深知堕入地狱的混账早已无法救赎内心,我也并不愿意做那所谓圣神将其饶恕净化。
他畏惧我的名讳甚至于放弃勾诱选择避而远之,即便他知道那没有一星半点作用。我似主宰他命运的天神一般站在他面前,倾听他残缺不齐的词汇。
他祈求着、带着苦痛哀嚎着向深红衣摆哭诉自身不公,像是凡间忠诚使徒祈求俯瞰一切的天神般双膝跪地从眼眶中涌出热泪,虔诚却又预料之外令人作呕。
无关紧要,至少他还拥有这具可以称得上是满月的躯壳。我看见他的泪珠无声滑落拂过脸庞将妆容融化损毁,将以最狼狈的姿态度过他化蛹成蝶时刻。
“Darling,I'll HELP YOU.相信我,他们会沉沦于你的美貌,为你鞠躬尽瘁的。”
我期待至极,那群粗俗罪人痴狂尖叫的模样,他们会赞颂我赏赐于“救赎”的美貌。我期待至极!
黑色触腕紧勒脖颈与唇齿逼迫他抑制随时要迸发的言语。他那似幼猫般的指甲用尽气力企图逃离毫无生命的触腕,即便那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也依旧可笑至极。
我曾看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面对死亡的逼迫不顾一切向杀戮者抛出自己所能及的权利、力量,或者其他什么东西,whatever。从未有过安静等待宰割的羔羊,只有挣动更加剧烈的恶狼愤怒瞪视自己。无用且会烦扰本就愉悦的神经。
“Hush——Hush——”我深知轻声劝言无法给予他任何安慰,不过是为了满足自身那点小小的虚荣。
我亲手厮杀作为他缺陷的纤弱长臂,弯折骨骼再扯断黏连皮肉将针线分裂交还他原本的模样,肢体分离的痛楚狠狠刺穿他大脑感触区致使其翻起遍布血丝的白眼——他疼得无法呼吸。
那样值得!他将获得这可怖且肮脏的低层贱民中最罕见的美貌! 我看见他不再挣动,断裂处的腥红机械地滴落宣泄着主人的悲痛。手中触觉变得冰冷僵硬,他身上已经失去了一切活力分子——他死了,他死了!
我抬头望向他已失去鲜明光亮的浑浊双眼。映照出的风景似乎存在仅有漆黑渡鸦与无名幽魂栖息的深渊尽头,恐惧与绝望填灌着湿冷洞窟予以心灵压抑,危险却依旧引诱着过路者探寻神秘。
那绝不会是任何物种能够喜爱的地方,枯枝败叶点缀无尽黑色荒漠,鸦群的嘶吼叫嚣穿透瞳孔刺穿耳膜,谈吐出穿透灵魂的悲戚。领域霸主张开巨口吞噬软弱者,篡改本有的灵魂令其重生再以罪恶响彻这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便是独属于地狱的生存法则。
我似乎听见他在耳边低声细语,哀哭着诘问我的恶行,用利齿啃咬着柔软耳廓像是我对待他的手臂那般想将其狠狠撕下。他叱责我,以在我认知中最柔弱无力的音声,比蚊蝇好不了多少。
“我可真没想到你如此脆弱,简直像鞋子底下四处攀爬躲避重物对蚁虫一样!聚合在一起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的家伙于耳边叨扰。我承认你的蛊惑能力让我看了一场精彩演出,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它列为WONDERFUL SHOW!但这样弱小的身躯已经让我觉得烦了。”
我用指尖一点一点划破他的嘴角,变换本有的弧度赠予他一个扭曲却迷人的微笑。“SMILE!GIVE ME A SMILE,MY FLOWER!”
那具躯体失去了虽微弱却本该有的一丝温度,指尖萦绕着将不会出现在自身的寒气。我听见了不知源于何处的笑声,它变了调,像是将老旧不堪的广播硬是塞进喉咙中再将其发出的声音叠加无数层播放而出——Oh,天呐,那是我的声音吗?
不,那不该是。我将他置于冰冷地面,周边似乎陷入沉寂仅剩对作品自豪而几近癫狂的尖笑。你是我创造的完美艺术,任何人都无法创造出的仅存在于幻想与现实交界线上最虚幻的东西,就像天使与恶魔、黎明与黄昏、死亡与永生混杂而成的破碎幻梦,在那里将不存在黑白之分,只有似薛定谔的猫一样令人向往渴求的无源世界。
我坚信着他生来就该是这副模样,我从未怀疑过自己!他现在就像上等可可豆制作出的苦涩却醇香咖啡一般让人沉沦其中不愿自脱,优雅安静地平躺在那。
忽视他因恐惧扭曲变形的面庞与凌乱妆容,他仍是一位陷入无尽长眠的少年。我无法忘怀在八音盒上旋转的舞者,一根一根被掰断的臂膀与一只一只掉落而出的塑料眼球,不知为何会溢出陌生却给予温热的艳红。我将它涂抹在自己如冰的面庞上试图将其温暖,却只能触碰到即将凝固在其上的血块。我止不住扬起嘴角扯出夸张疯笑。
艺术品完成需要经过无数道漫长枯燥的工序,那时刻消磨着每一位创作者的耐心,同时撵磨着艺术品最初所期望的精致。
我沉醉于他稍有些许变质的美好,掌中紧握的长臂失去支撑垂落于空气中,血液早已凝固缀染于断裂处给予一场视觉盛宴。我细细亲吻着那条长臂冰冷的指尖,让腥甜在鼻尖肆意漫游最后将其贪婪吸食。口中渐而被死肉与骨骼填满,独属于僵硬尸块的糜烂气息在口鼻间四处乱窜,冲撞着灵敏嗅觉。
我似乎听见他破碎的亡魂在耳边轻声啜泣,零零散散只得蹦出几个字眼。可悲的家伙。他或许还惦记着舞台下那群家伙的欢呼呢!
“亲爱的,至少现在你是一具完美的艺术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