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是痛苦的,醒来是痛苦的。
酣眠中有破碎的麦秸糅进拖拉机发出的噪音,通天的烟囱以及熏鼻的尾气;醒觉时有黢黑的太阳被烙刻上倒五芒星的勒痕高悬中天,重复的屠杀并存恣意的罪行。
活着是痛苦的,死了是痛苦的。
生前有碎了一地的玻璃碴,纷乱的桌椅板凳,血液和深窖中的红酒混淆,共同喂饱不言餍足的地缝。死后有吵闹个没完的地盘战争,随处可见的搔首弄姿的婊子,毒品、暴力在被厌弃的垃圾场横行霸道。
拖着行李的身影小到淡出记忆,但他却纹丝不动地镶嵌在模糊的光影中,使人完全无法忽视,亦不可能把他同七零八落的zilch(散牌)一起摔到丑陋的黄土上。滚滚沙尘穿过窗缝灌进口鼻,湮没掉漫长而居无定所的游荡,彻底终结欲望,愤怒和悲伤。
爱情(To love)是痛苦的。
政治阴谋和扭曲的社会规则大行其道,贪食尸体的蛆虫爬行在绞碎的血肉边,吮吸无穷无尽的磨难造就而成的躯壳。这一瞬死去,那一瞬再活,直到不速之客的叉戟咬穿胸骨,插在停搏多时的心脏上,戟杆随之摇颤。
珍重(be loved)是痛苦的。
酒液见底,墨绿色玻璃瓶中充盈的是这里特有的铜臭、混沌、乱性的臭气。骰子碰撞盅壁哗啦作响;四色纸牌铺展作天空;诡异的深红涂抹成该死的楼房和浮夸的霓虹彩灯,一切如同失真的底片叠在一起于脑子里闪跳。
放任酒精从体内蒸发会让意识清醒大半,精神再度被抛甩到痛苦中去咂摸痛苦。但纯粹而浓烈的廉价劣酒会续上一杯短暂的,无牵挂的天堂。
长醉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