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看到村民们大包小包,车上堆得满满的,半是满意半是忧虑。满意是众人有这么多东西,起码路上要有保障一些,不至于一出去就饿死。可是这么多车,这么多东西也太打眼不是,就不提路上有没有土匪了,光是从城门过,官老爷放不放行就是个问题。
可不是愁人吗,连个商量出主意的人都没有。自家儿子们只有一把子力气,脑子什么的是不存在的。根生那一房子嗣单薄,人少撑不起来。小玉爹倒是不错,有见识有胆气,虽是外来户,但是这些年来做事都很稳妥,没让大家伙儿吃一点亏。猎户刘超也不错, 虽然没做过什么大事情,但是那一身本事不是开玩笑的,最关键的是他是本家人,怎么也不会坑了自己。
“都听我说,大家伙儿想一想,说说看,待会儿我们怎么走?”村长既是询问也是考验。
“我们走县城,就说我们是去探亲的,咋样”
“不成不成,哪里有这么一大队人去探亲哦?”
“那就说我们是去运货的走镖的,咋样?”
“瞧你那瘦猴样子,鬼才相信你是走镖的呢”
“是啊,人家官差一掀行李,都是破烂,这还走镖呢,白送人家都不收!”
“那你说咋办吧,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不走县城走山道,那不是要折腾死人嘛!”
“我看我们还是走县城的好,一来我们要补充粮食,二来最近和尚兵到处都是,万一他们比我们先到县城,那我们就要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跑了,那咱还逃什么难啊?”小玉爹在外面走商时见过和尚兵的可怕,那就是杀起来不要命的主儿,他并不想碰到他们。走县城还可以蒙混过关,如果走山道就太慢了,万一和尚兵追上来那就不好了。
他这样一说,大家也就都信服了,官府就是要钱,那和尚兵可是要命,把所有东西都抢走了,那可不是要命嘛。
“只是,到了城门口用什么说辞才能骗过官府呢?”
这,众人哑口无言。大家都是老实人,谁骗过官府。一时间,大家都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就算是小玉爹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只是一个小商人,整日低买高卖而已,哪里想过要站在官府对立面来考虑问题呢。
这时,一个声音冒了出来:“村长爷爷,不如我们装成大户人家奔丧的,队伍长一点也没事,拉着板车也不一定会有人检查。”刘小芳也是刻意要表现自己家,不然在村民里也太弱势了。她们家人少,力量就小,一个小风浪都受不住,此时一定要多多表现自己,让村长注意到,至少商量事情的时候可以带她一个,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清楚。
村长眼睛一亮,赞许地看了刘小芳一眼,心想,根生家这一房虽然人少了一点,但是有用啊,虽然是个女娃娃,但是脑袋瓜子好使啊。
“这个法子不错啊,根生啊,你家女娃娃咋想到的呢?”
“还不错呢,好好的非要弄成奔丧,真是晦气!”
还是村长最终拍板:“好了,就装成去奔丧的,别想不出主意净在那儿说风凉话。哪家有白布,裁一裁,挂在身上。”
众人一切准备妥当,向城门方向走去。到了城门口,果然有差人在盘查。虽然大都歪在那里聊天,只有一两个在慢悠悠地检查。进城的人不少,但是也没有一个像他们这样拖家带口,外加行李一堆的,胆小的村民都两股战战,脸色发白。
一位细长眼的官差远远地瞥了一眼,拦下了他们一行人,漫不经心问:“打哪儿来的?这么多人去城里干什么啊?”
后排的村民紧紧抿着嘴,愣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还是小玉爹多年在外不怯场,他叹了一口气道:“大人哪,我们都是李老爷的佃户,都是那可恶的和尚兵啊,来家里抢粮,还伤了人,老太太就是被他们活生生吓死的。我们老爷要大办一场,让老太太走得安心。所以我们村佃户就都来奔丧了,这不,我们把老太太生前用过的一些杂物都带着了,到时候烧给她老人家。”
那细长眼连忙后退了几步,白了小玉爹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真是晦气。就算是送丧的,也要交进城费的,你们也这么多推车呢,就算你们一人两文,赶紧交钱进去吧。”
小玉爹点头哈腰:“那是那是,应该的应该的。”顺手还塞给那差人一小锭银子。村民们也在后面连连弯腰,递上两文钱。
那差人顺势手一滑,银锭就落入了袖口中。总算不枉他辛苦站岗,竟然还有意外之喜,看不出来啊,这些个穷老百姓还有点油水。
哪知,有一个村民一紧张,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他那自制的包袱也是不结实,破了个口,露出里面的衣物粮食来了。这下可好,这个村民支支吾吾,头冒冷汗,说不出话来。
小玉爹在前面,早就过了城。排在后面的都是老实巴交的拿锄头的,一句话也不敢说。见众人都沉默,刘小芳插了一句:“叔,您别伤心了,在家已经没吃饭了,再伤心身体就不行了。”
细长眼差人鼻孔里飘出个“哼”字,示意他们赶紧过去。虽然他有点奇怪,这体面老太太生前用过的东西怎么有点寒碜呢,不过也不想那么多了,他就是个守门的而已,呃,其实是看在那锭银子的份上,赶上他两个月的收入呢!”
过了城门,一阵风吹过,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冷汗渐消,竟然还觉得有点冷。村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出了城。原来蒙混过关也不难啊,瞬间都有了自信,也不知道刚才都是谁吓得大气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