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离跪坐在一只蒲团上,愣愣盯着面前那具黑得发亮的棺木。那婴孩就抱在她怀里,还在发出细细的哭声。
右边的那名女子低声道:“……阿离,你别坐了。去休息休息吧。”
江厌离摇了摇头。金夫人叹了口气。
这是个和虞夫人性子颇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十分好强,声调总是扬得高高的。可刚才她说的这几句话,声音却又低又哑,显得极为苍老。
“阿离,听话,这里我守着就好了,你不要再坐下去了,会受不住的。”
“母亲,我没事。我想再坐一会儿。”
半晌,金夫人缓缓站了起来,道:“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她应该也在这里跪坐很久了,腿脚发麻,站起来后身体微微一晃,却立刻稳住了。转过身,果然是那张轮廓有些刚硬的女子面容。
魏无羡记忆中的金夫人,雷厉风行,神情傲慢,周身贵气,金光璨璨。容貌保养得极好,瞧着十分年轻,说是二十如许也有人信。
而此时此刻的她却是一个一身素缟,鬓染霜华的普通中年女人。没有妆容,脸色灰败,嘴唇上起着一层死皮。
她走过来欲推门而出,魏无羡立刻闪身,足底轻点,刚刚游上走廊的斗拱,金夫人便迈了出来,反手关上门,面目冷然地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似乎想做出如往常般威严的表情。
可是,这口气还没吸完,她的眼眶先红了。
方才在江厌离面前,她始终不露分毫伤心之态。然而一出门来,她的嘴角便垮了下来,五官皱缩,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这是魏无羡第二次在一个女人脸上,看到这种难看至极、又伤心欲绝的模样。
他真的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表情了。
魏无羡无意间握紧了拳,谁知,指骨恰好发出“喀”的一声脆响。闻声,金夫人立刻长眉倒竖,喝道:“谁!”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潜藏在斗拱旁的魏无羡。金夫人眼神极好,看清了藏在黑暗之中的那张面容,脸上好一阵扭曲,尖声喝道:“来人!都给我来人!魏婴——他来了!他潜进金麟台了!”
魏无羡跃下长廊,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殿里有人奔出,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
“阿羡,是你吗?”
魏无羡身子一僵,眼眶瞬间泛红,在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敢去看江厌离哪怕一个表情、更不敢听她对自己说一句话!
下一秒便不顾她的呼喊十分狼狈的落荒而逃。
离开兰陵金氏之后,陌柒柒并未回夷陵。而是去了青丘祭拜姑姑,所以并不知这几天中所发生的事情。
这几天里她脑海中时不时都会浮现那天江厌离所说的话。
“柒柒,这根簪子并非是我送给你的嫁妆,而是我替阿羡向你下的聘礼,阿羡对你的感情,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你对他也并非没有一丝情意不是吗?”
“这件事情,你好好想想,记住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从青丘归来之时,遇见了神色凝重的蓝湛,被他拦下。
“柒柒,魏婴可是跟你在一起”
陌柒柒垂眸敛去眼中的神色,抬头:“并未,你找他有事?”
蓝湛微微抿唇,僵硬出声。
“夷陵出事了,你可知道……”
陌柒柒脸色骤然一变:“出什么事了?”
“几日前金子轩,金子勋,还有300余名修士死于温宁之手”
陌柒柒脸色瞬间煞白,跌退两步,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
“温宁杀了金子轩?”
片刻她压下心底的震惊,看着蓝湛满脸的希翼。
“你骗我的对不对?温宁怎么可能会杀金子轩”
“还杀了金子勋,金子勋早在穷其道时就死在我的手上,这是你亲眼所见,怎么可能在被温宁杀一次!”
蓝湛:“我也不愿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没有见到他,温宁说他不是人,是活尸……”
许久,陌柒柒终是强制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那阿羡他们呢?”
蓝湛:“不知,我也在寻他”
“不过温家的那些人无一幸免,温情温宁被挫骨扬灰,其余人等被悬挂在兰陵城墙之上……”
话音未落,身边女子便闪身不见,蓝湛神色一暗,连忙跟上。
离开金麟台之后,魏无羡又失去了方向,开始漫无目的的乱走,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看到一堆人聚在一堵城墙前,议论纷纷,气氛热烈,群情激奋。
“鬼将军也真是凶残……说是来请罪,又忽然发狂,在金麟台又大开杀戒啦!”
“幸好当天我没去!”
“不愧魏无羡教出来的狗,见人就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