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阿乞走后,邵亭安就始终心慌意乱,阿乞走时回头的眼神他一遍遍回想着,总觉得他这一去,便再不会回来似的。
其实自那天他听娘说要让阿乞娶亲心中就压了块石头,饭突然也不香了,觉突然也睡不着了,这是为何,他心知肚明,可是他不能说,不能开口,他知道自己所想的全是不允许的,只能埋在心里,埋的越深越好,连自己都不能再察觉,但是他张着眼睛听外面的打更声,无论如何也闭上上眼睛。
他看见阿乞就那么走出去,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沉重,原来他只以为这一天还早,可是终究是来了,他还记得阿乞说,从此后,便再不能与他同去书堂,再不能与他朝夕相对,他嘴上说的无所谓,可是心里似是已经碎成了千万块,可是又能怎样呢?
阿乞为何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总不能就当时拜了天地吧?他在自己的院中来回踱步,连藤如散与金棠跟他说话都没心思答,一整天,他跑去大门外无数次的去看,总是没有阿乞的影子。
他骂了他无数遍,还说自己不想娶媳妇呢,看来那姑娘定是美若天仙,所以才乐不思蜀,还说他对自己如何,现在见了那姑娘便都忘了吧?他又想起在帝都客栈的一幕,想罢又猛地甩甩头,这是好事不是么?明明这是他该做的事,人生大事,谁都要去面对的,也明明是自己说让他去的,现在自己在这里惆怅个什么劲?
他在院中走了一天,院中都要被他踩出一条沟来了才看见那把叫犽枭的匕首怎么突然破窗而去?
藤如散与金棠还在院中说话时,见那匕首飞走也是心惊,金棠还喊了声阿乞有难,便转身消失了,藤如散也跟着去了便片刻又回到院中,邵亭安问他为何不去,藤如散说犽枭飞离,定是阿乞出了事,也定是出阵邪事,他要在这里护着他。
便从那刻起,邵亭安的心就一直悬在喉咙处,而金棠却一直不见回来,他去催爹找,爹却因事也不曾回府,他想去找,藤如散只是阻止他,说金棠去了便能化险为夷,如若他对付不了,也会回来说一声的,到现在未归,定然是无事。
邵亭安一直守在大门外,天黑了他才回去,睡不着又在院中坐着,天再亮了他又守在门外,快午时才见爹回来,而金棠与犽枭都一直未归。
他央着爹去找阿乞,城主说那边有人托话来了,说阿乞与家主们饮酒醉了,等醒了便送回来,让我们放心。
饮醉了?邵亭安听着这些话,城主便笑着往卧房走,一面还说,这下阿乞的终身大事便有了着落,当爹娘的便能放心了,还一脸的笑意。
邵亭安的心却更是沉重,阿乞的酒量他是知道的,和自己一样,竟然还醉了?看来,是真的看上那姑娘了,不然,怎么还能饮醉了呢?该死的阿乞,混蛋阿乞,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邵亭安往自己院中走着一面咒骂他,却觉得心里极不好受,回到卧房扑在床上觉得眼眶也是发酸。
他似乎是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听见外面有人说话,金棠回来了?
他忙起身跑至院中,果然看见了金棠,可是为何他是那样的脸色?
金棠一见他也到了他面前让他快去找城主,让城主去救人,邵亭安惊讶地问是救谁,金棠带着责备的语气道:“还能救谁?救阿乞!他快死了!你爹把他推进火坑了!快去!再晚一些他必死无疑!”
最后一句邵亭安没有听清,转身疯了似地跑去找爹,已然不管爹问他怎么知道的,便是催他快去快去,城主只是怀疑是不是邵亭安发了噩梦,这才敷衍他说了句好,这就去寻他回来,自己也觉得阿乞这次去的也是太久了,不好让人家送回来,自己去接吧。
于是带了人马出门,可是到了那家人说的地方时却看见的是一片荒地,哪有什么人家?他的心才慌了。
他派人四处去寻,又沿途打听,这才在傍晚时分找到了那个看上去极不正常的院落,才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阿乞。
邵亭安自爹出门后便一直守在大门外,从日光当头到夕阳斜下,才远远看见了人马回来,可是,为何回来了一辆马车?为何爹的脸色那么沉重苍白?阿乞呢?
他快步奔上前去,在那马队中寻找,便又看向马车,城主已然下了马来,上前拦着他,他问阿乞在哪,是不是还醉着?
城主让马车快快回去,另一面有几个城中的名医也都进了府,邵亭安的心已然像停止了似的看着,又看向城主:“阿乞,他,怎么了?”问这句的时候,他的喉头是干涩的,一颗心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城主推着他快步往回走一面道:“先不要问了,阿乞他,受了点伤,会没事的,先回去。”
邵亭安从未看见城主这般模样过,哪怕上回在帝都出了事,他都是泰然自若的,可是现在他表面上平静着,但是他的眼神里却充满着惊慌,他的手抖的厉害,嘴唇紧紧闭着,甚至有些发白。
邵亭安很想冲上马车去看看,可是马车已然进了府,他发足狂奔着,一进院子,下人们便七手八脚地去抬马车里的人,城主忙吩咐他们要轻一点,名医们也都走进来围着。
藤如散先一步飘进了马车,邵亭安听见他惊呼了一声阿乞,那声音像是看见什么让他惊恐的东西似的,邵亭安的心都要跳出喉咙了。
接着,他就看见他们从马车上抬出一个木架来,上面平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城主的衣裳,半张脸都被掩盖在下面,他想上前去,城主却紧紧地拉着他。
下人们将阿乞送回房中,名医就都跟了进去,城主还是紧紧地拉着邵亭安,身后,城主夫人也匆匆而来:“是阿乞吗?是他回来了?他怎么了?怎么用马车送回来了?啊?紫堂,他,他出什么事了?”
城主转身见是她,松开了邵亭安向她迎去:“没事,就是些,皮外伤,无碍的,你先不要急。”
“皮外伤?怎么会有伤的?不是说饮醉了么?”城主夫人惊问着,城主只是叹了口气,再回头,邵亭安已然冲进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