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歇一歇

“不会的！不会的！”小幺捂着眼睛，她希望这一切都是她的梦，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郑叔会完好无损的坐在那，笑着看着她。

　　可是这不是梦，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小幺跌坐在地上，傻了，呆了，懵了。

　　大为拿起门口竖着的铁锹，在屋子里的地上挖着坑，小幺就那么傻傻的看着，忘记了哭，忘记了所有情绪。相处了这么多年，郑叔可以说是小幺的亲人，父亲一般的存在，她失去记忆了，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谁，郑叔和大为就是她的家人。可是好突然，一切都好突然，她的家没有了，她的父亲没有了。

　　就在大为把郑铁匠的尸体轻轻放在坑里的时候，小幺动了，她一跃而起，覆在了郑铁匠身上，“不行！不行！”她大喊着，不行，不能把郑叔埋起来，那样的话，他就真的不在了，再也回不来了！

　　大为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滴落，他不难过吗？怎么可能？现在最难过最痛心的，最悔恨的就是他，他恨不能替代郑铁匠躺在那，躺在那冰冷的地上。可是他不能，他还有家人要守护，如果没有小幺，他真的会冲过去与那些人同归于尽，为郑铁匠报仇。

　　郑铁匠的离去，对小幺和大为的打击都很大，小幺很自责，莫名的自责，也许一切都是自己错。如果郑叔没有买自己回家，那么他们也许一辈子都是平凡的铁匠，小幺隐隐觉得，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他们父子的命运。大为哥和郑叔对自己视如己出，完全没有把她当作是买来的奴仆对待，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家破人亡？这种突然间失去一切的感觉，小幺是那么的熟悉，仿佛不是她第一次经历了一样。

　　郑铁匠最终还是下葬了，大为带着小幺连夜离开了小花村，离开了花城。

　　小花村的郑铁匠家，一夜之间人去屋空，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郑铁匠家的屋子里，多了一个坟墓。

　　小幺跟着大为，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她只是跟着大为。

　　大为带着小幺赶了两天的路，两个人就像是不知道疲惫一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小幺坚持不住，跌坐在了地上，他们才停了下来。

　　“怎么样？”大为看到小幺跌倒，回身查看她的伤势，小幺勉强的摇摇头，扶着一旁的树想要站起来，“我还能走！”可是她脚上的血已经渗透了她的鞋袜，一直走还不觉得，一但停下来就开始疼的受不了。

　　“嘶！”小幺疼的再次受摔在地上，大为赶紧接住她，

　　“对不起！”小幺抬头看着大为道了声谦。

　　“为什么说对不起！该道歉的人是我！”大为低着头为小幺脱下鞋袜，“你忍着点！”她脚上的皮肉已经和鞋袜粘在了一起，大为暗恼自己怎么早没发现她的异样。

　　小幺看着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的大为，有着心疼，他心中一定承受着很多痛苦。原来的大为哥不是这样的，他很在意自己的形象，虽然穿的是粗衣，但总是浆洗的很干净，有些衣服甚至都洗褪了颜色。现在的大为哥，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脸了，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还被划破了不少地方。

　　大为为小幺处理好脚上的伤，抬头看到她正盯着自己，“怎么了？”大为细声问道。

　　“没……没什么”小幺低着头，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一句都说不出口，她又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引的大为哥伤心。其实她心中有很多疑问，比如郑叔是怎么死的，比如他们为什么要离开，比如他们要去哪里。她不敢问，一个字也不敢问，她知道，大为哥一定比她难过，虽然他现在表现得很镇定，但是小幺知道，他同自己一样害怕，一样迷茫。

　　小幺拉住大为为她整理衣服的手，“大为哥，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大为的手一颤，终于忍不住趴在小幺的腿上，放声大哭起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啊啊～”大为肆无忌惮的大喊着，发泄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情绪，他崩溃了。

　　小幺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说，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只有陪着他，一直陪着他，是小幺唯一能做的事。

　　大为喊过之后，趴在小幺的腿上睡着了，他很累，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他真的累了，想就这么一睡不起，因为在梦里，他爹还活着，他还有家。

　　大为睡了很久，小幺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也没动过，她想让他睡的久一点，好好的歇一歇，醒过来之后，就又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清晨的阳光刺痛了大为的双眼，他懵懂的睁开眼，有一瞬间恍惚，认为自己还睡在那张温暖的床上，还要去花城，给他爹郑铁匠打下手。

　　“爹？”大为张张嘴唤了一声，

　　“大为哥！你醒了！”小幺轻声打断了大为的声音。

　　大为一个激灵从小幺的腿上起来，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他知道，自己必须坚强。

　　“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大为站起身，

　　小幺摇摇头，表示他不用跟自己道歉，她都懂。

　　“大为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小幺小心翼翼的揉着自己肿胀的双腿，问了一声。

　　大为往远处望了望，说实话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们能去什么地方。

　　“我们去元都！”大为的声音坚定又沉着，这一夜他长大了。

　　“北都？”

　　“对！北都！”

　　北都是北元的都城，那里有大为和小幺没见识过的繁华，北都很大，有四个花城那么大，大街上络绎不绝的穿梭着来往的行人。各色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打铁的声音，唱歌的声音，嬉笑的声音，还有各种不同的香味钻进你的鼻子里，有香粉的味道，茶香，饭香。各种各样不同的，他们没见过，没听过，没闻过，没吃过的东西。

　　大为和小幺目瞪口呆站在北都的街上，活像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