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的来意无需多言:坚决反对取消婚约。
原因也不言自明:利益牵扯,盘根错节,哪儿有那么轻易就能分清。陆家与叶家诸般合作的计划,虽说是在商言商,但有一层婚约在是一回事,纯商业合约则又是一回事。
一场亲事,最终的本质却是生意。它的缔结与解除,都由利益出发,而非双方的感情。
多么讽刺,也够悲哀。
但在商家而言,这只是寻常事。成大事者既不拘小节,也就更不必纠结感情。
亲情会变,爱情会淡,只有利益永恒。
人性是根本,何妨接受现实。
陆卓曦是商人,他明白其中道理。
但他的痛苦也来源于此。
“叶家希望我们做什么?”他问爷爷。
“叶家说会做通恺琪的工作,让她踏实和你成婚,希望我们家不要放弃这个婚约,也希望你既往不咎,原谅恺琪的一时糊涂。”
陆卓曦冷笑一声,“是吗?他们不愿意我们放弃的是刚谈成的那个单子吧。全k市,乃至全国,能给他们家提供那么优厚支持的,也就是陆氏了。”
“卓曦,何必促狭,”爷爷眼神向桌边递过去,“新茶,尝尝。”
茶香绵延,沁人心脾,镇定安神。一口茶徐徐润下去,焦躁的五脏六腑都安稳归位了。
诗说: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幢宅子是他的土壤。厚重,湿腻,安全地包裹着他,沉静不言,待他破土而出。但也太过沉重了,催得他迫不及待向上攀缘,寻求新鲜空气,觅一处只属于自己的天空。
他植根于这里的泥泞之中,却有想要高飞的一对翅膀——可别是空有这一对翅膀就好。
“恺琪来找过我,和我谈过她的想法,”陆卓曦说,“她是认真想要和那个男孩在一起,于私,我是支持她的,我也衷心祝福她。”
爷爷说:“于公,你也清楚应该怎么做。”
陆卓曦沉吟。婚事,“于公”,这是两个可以扯到一起的词儿吗?
但他是成年人。他不做无谓的纠结。
“爷爷,这件事会令您感觉丢了陆氏的脸面吗?”他忽然想问。
爷爷答得很是温柔,“陆氏、爷爷,以及你自己,我们都不为他人的错误买单,也就无所谓丢不丢脸。”
即使已经是“成熟的成年人”了,陆卓曦还是感激地深深望了爷爷一眼。
“爷爷,您也知道,以叶氏目前的实力,和我们家岂止谈不上旗鼓相当,多数情况下是我们在提供单方面的扶持。若不是恺琪,根本没有机会与陆氏合作。”
“但叶氏毕竟在我们最难的时候,拉过我们一把,我不能忘本。我与恺琪纵然没有婚姻上的缘分,到底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没有缘分也有情分。这件事情,我首先要对得起恺琪,其他的一切都以此为中心展开——但这与陆氏的利益不相悖,即使难以两全,我也会尽力将影响降到最低。”
爷爷不置可否。
但他也明白,陆卓曦这话中的意味。
他这个孙子有万般好,向来却只在“情”上游移。他是成功的商人没错,却还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他还有“债”要还。等他的“债”一笔一笔还清楚了,方才能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好,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