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上的时间近乎永恒。
天地苍茫,四下寂静,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在漆黑天幕下隐约闪烁着微弱的亮光。凛冽寒风刮过面颊,呼吸于顷刻间凝结成霜,借着登山工具攀爬成功的我们借微弱雪光,抬头遥望天幕。
灿烂美丽的光辉流转,绵延不绝冰川上空颜色绚丽,带有弥漫性的光斑缓慢的将天幕渲染,零零碎碎的星子于其间闪烁。
远方是广阔的一望无际的冰川与雪原,纯净无暇,亘古不变,在这绮丽的光彩下显得恬静,只是边缘处被略微染上了这天幕的颜色,如同奇迹般的光彩。
仔细瞧着恍惚极了,有一种身在画卷的不真实感。
这种不真实感令我不由得回忆起此前在某本画册里所看到的极光。
那同样也是美丽的。只不过那样的光被印在素白的纸上,停止了流动,璀璨光华与绚丽模样永远的凝固在了那一张轻飘飘的纸上,被高超的绘画技巧堆砌着,堆砌成我脑海中大致的,又有些缕偏移的模样。
我本以为这便是我此生所能看到的极光的模样,永远凝固在白纸上僵硬却生动的画像,但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亲自去见证这一绮景。
或许先前是想过的,也终归是计划过的,但一般都不尽人意。
这点我倒是知道的,所以大部分都落入到课间不切实际的闲聊里头,在真正出发以后也想不到会来到这里,即使听说了在当时也是略有些难以置信的。
这几年课余时分与叶瑄的旅途总是随心所欲,我们似乎没有任何的目的地,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一路上走走停停,就像两个没有归处的旅人一样。
或许是有的,我们唯一的归处便是回到母亲去世后我与他生活的“家”,那是让我拥有完全的归属感的地方,唯一安心与交付全盘信任的地方。
即使后来他为了避嫌便搬了出去,但他总是照顾我的,却也经常过来,所以这么形容倒也没错。
“能看到这样如同奇迹般的情景,这次出行也算得上是满载而归了。”我从这绚丽的光影中回神,小声的感叹一句。
其实看不到也算的满载而归的,但是目睹这样的来自大自然创造的奇迹的机会对我繁忙的日常来说实在太少,而期间同我一起所见证的,大多站在身侧的叶瑄。
于是我微微侧着头看他,寒风刮在脸上带来几分痛感。叶瑄站在旁边没有应答,他银色的长发染上了那极光的点点光芒,于寒风中绘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脸上的神情我却看不清,但那大概是模糊了真正情绪的温柔与淡然。
我搓了搓冻得有些生疼的脸颊,回想起这次裹挟着风雪的前行,忍不住又将视线转回到那绚丽的光芒上去。
我们一路向北,行走在绵延不绝的山脉底部,在漫长的极夜里头。长夜漫漫,四下寂静,我们寻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便使用工具爬上了雪山。
星辰于无边天幕中闪烁,圣洁而美丽的冰山雪川被我们抛在了身后,登上山顶的我们做好休整,却没想到能有幸看到极光。
大自然创造的奇景,亲眼见到的必然与画下的不同,那是一种更为真实的震撼与美丽。我想。
“这世上还有很多美,都以不同的形式存在着。”叶瑄说。
他仿佛听到了我心中的声音,他对于我想法和情绪总是能够体会到一些的。
“而你还年轻,还有无限的时间去探索这世间所有的美丽。”他的声音在这漫长而寂静的夜里温柔而低缓的落下,听不出其他情绪,但我从中莫名品味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大概是错觉。我想,目光又从那极光回到他身上。
这些年来他总是像这样陪伴着我,也无时无刻的教导着我,他是值得我信任的长辈,是我的教导者,人生旅途上的引路人。
这样有信任的人陪伴的感觉很好。但我不会像当初那样抬着头有些天真的看他,问出诸如“那么叶瑄会一直陪伴着我吗?”此类不太妥当但是最真心实意的蠢话。
我知道,只要我愿意,他会一直陪伴着我前行。
后来的我再一次见到了他,在这广阔而悠远的白雪之上。
混沌的头脑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霎时清醒,我看向那双紫罗蓝色的眼睛。
面前的人穿着做工考究的服装,嘴角一一直带着的温柔的笑容一如既往,他的脸庞是我又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但我确定那是叶瑄,是故事里品性高洁的白银骑士,如今我站在其对立面的故人。
他走到我的面前,眼睛像冰原一样冷。
我却想起了那日的极光。
那曾是我最信赖的人,也是我如今因一无所知而感到畏惧之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