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她这小半辈子最怕的人是谁,那就是六师兄了,他总是板着脸,比师父还严肃,会一本正经地教训她,逼着她学法术。
但若说她最爱的人是谁,却也是六师兄。
六师兄是师父的儿子,生的像天神厚爱一般的精致,爱穿黑色的衣服,永远都是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样子。
年纪轻轻却像老头一样古板,不许她偷懒,不许她挑食,不许她恶作剧欺负师兄弟,每次她做了错事,他就会罚她抄书,认真严肃至极。
六师兄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却是朔华山修为最高的弟子,也很有担当,师兄弟们犯了错,他虽然会罚他们,但大多无足轻重,他自己却要接受师父“没有带好师兄弟”的惩罚。
发现她喜欢六师兄是两年前,她第一次下山去到热闹的城镇。
她第一次见到集市的稀奇物事,注意力几乎全都跟着那些东西了,居然就跟丢了队伍。
等她发现时,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了,天色已经不早,环顾四周都没有可以求助的行人,她渐渐有种被抛弃的绝望。
她靠着城墙坐下,等师兄弟们寻来,一边等一边哭。彼时她十五岁,第一次离开熟悉的人那样久,连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后来找到她的便是六师兄,那道黑衣修长身影停在她面前,无奈的看着她,她猛地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六师兄身子一僵,却没有推开她,只一下一下生硬的揉她的发,像揉一团抹布。
她哭够了,猛然发现她把眼泪蹭了六师兄一身,吓得后退好几步,结结巴巴地道歉。
六师兄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是好笑的摇了摇头。
那之后她每次见到六师兄,都会忍不住脸红,六师兄却似毫无察觉,依旧不近人情,依旧在她偷懒时罚她打扫院子。
后来,后来……她笑笑,甩了甩缚住手脚的锁链,心中有些难过,却破天荒地没有哭。
三天前师父要六师兄娶二师姐,六师兄没有拒绝。
她觉得心里很难受很痛,便偷偷跑下了山,没想到不久便被朔华山的死对头青云岛的弟子看见了,她学艺不精,没过几招便被抓住了。
如今被关在这不知什么地方的破房子里,听门外的青云岛弟子讨论如何用她来威胁师父,她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为师父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她而难过,又为他们不知道她的处境而不中青云岛的计而喜。
六师兄应该已经跟二师姐拜堂了吧,此时的朔华山一定上下一片喜庆,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吧。
她一边想一边笑,好像这样便能不去想不久后会面临的死亡。
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有人叫她,她身子一颤,却没有敢立刻睁眼,她多怕那是幻觉。
那人又叫了一声,没错的,那样好听的声音,只能是他,他找到了她,他来救她了。
她睁开眼,看见六师兄皱着眉担忧地看着她,面色有些憔悴,一看便是许久没有休息过了。
六师兄利落地除去她的锁链,一言不发地抱起饿了几天早没力气的她,一阵风似的飘出了屋子。
门外守门的青云岛弟子还在讨论如何一举擒下朔华山掌门,却不知朔华山掌门的弟子已经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
六师兄带她在一座山上停下,放开她后便背对着她,沉默地望着远方。
她讷讷地拉他的袖子,小声问他,“你,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六师兄回过头,回了另一个问题,“为何逃婚?”
她愣住,她逃婚?她要嫁给谁?她怎么不知道?
六师兄见她不答,眸色黑的吓人,“你就这样讨厌我?”
她更惊吓了,她要与六师兄成婚?可是他要娶的不是二师姐么?
“我……你不是要和二师姐成婚么?”她小声地问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六师兄此时的神色有点可怕,比让她抄书时还可怕。
六师兄怔了一下,哭笑不得,“二师姐?你哪来的二师姐?你不就是二师姐么?”
“我?不,我明明排行第三的……”她说不下去了,脸越来越红,最后羞愧的埋下头去。
她原本的确是有个二师姐,后来二师姐与青云岛一个弟子私奔,被逐出师门,由此她的排行便前进了一名,她便是二师姐。
她总是记不住这件事。
六师兄却笑了,她从未见他笑得那样开心,“所以,你偷偷跑掉,是因为你以为我要娶别人,你吃醋了,对么?”
她的脸更红了。
原来兜兜转转,他们各自还是找到了命定的那根红线的一头。
【 我来人间一趟,唯独落在你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