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吵架的原因,直到后来陈希才知道。
陈威是一个憨厚老实的男人,黄土一般的面孔早已被岁月划出了痕迹。
本来依靠着父母的劳作,两人辛苦工作加上家里的几分田地,很容易就这么无忧无虑的度过这一生。
但是,陈希降生了,饭桌上从此多了一双碗筷,为了不让儿子以后再次走上父辈的道路,陈威三次出了远门。
他嘱咐母亲周霞:“一定要照顾好儿子,我要出去闯荡,多挣钱养活你们母子俩。”母亲抱着父亲,欣慰地点了点头。
从陈希记事起,是有三次,挺长一段时光,家里都看不到父亲的人,每次父亲归家,陈希都十分雀跃,只是母亲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陈希不敢问,为什么爸爸回家了,妈妈还那么生气呢?
三次理想中的“发财”计划都以失败告终。
父亲实在是太憨厚了,在外面认识了不少狐朋狗友,整天花天酒地,父亲开始变得麻木,变得乐不思蜀起来,仿佛忘记了家中的母子二人。
那些所谓的“朋友”不过是看父亲老实,想骗父亲的钱,每次打牌输了钱,把父亲约出去喝酒,趁机想向父亲借钱,酒还没开瓶,父亲就拍着桌子说:“好说!你这忙我帮定了!”
每次父亲都是身无分文的归来,最令母亲无法忍受的是甚至有一次,父亲又被骗了,还丢了工作,全身上下一毛钱都没有,母亲大日炎炎蹬着自行车,到街上的银行汇过去车票钱。
抱着事不过三的心理,母亲觉得都有三次教训了,父亲也应该长长记性了,两人就踏实点辛苦劳作,日子总会明朗的。
那天夜里,父亲再次跟母亲说出了想法,并且保证道:“真的,相信我,最后一次,全都是为了你们母子俩啊!”
这次母亲再也无法忍受了,吼道:“为什么还要去,你每次说过的话你都做到了吗,出去几次,差不多将家里的积蓄掏空,就这样老实点工作,把小希扶养大,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还要不长记性,我真是后悔跟了你!”
到后来,越吵越凶,险些打起来,桌子凳子全部踢翻,各种用品掉落一地。
寂静的夜里,只剩下小两口的吵架声和村门口那条大黄狗的犬吠。
陈希最终还是跟了母亲。
两人去民政局办好离婚手续后,父亲准备回他的老家—广东的一个小村庄,母亲不允许儿子跟着去那么远的地方。
那天,天空下着蒙蒙雨,仿佛也在为这个悲惨的结局而唏嘘。
“小希,出来,送送你爸爸吧,”门口传来母亲的声音。
陈希不吭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算了,他不愿意就算了,那我走了啊!”父亲沉重的声音传来。
“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去那边了就踏实些,不要再吃以前的亏了。”母亲关切地说。
父亲点了点头,雨越下越大,转身上了隔壁陈叔的麻木车,去往车站的路上。
直到此时,陈希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眼泪终于拦不住,哗哗往下掉。
母亲走进来抱住陈希,说道:“小希,以后你就只有妈妈了,好孩子,一定要争口气,你永远是妈妈的骄傲。”
陈希点了点头,扑进母亲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夜里,陈希起来上厕所,听到异动,走到母亲的卧室门前,把耳朵凑到门上,里面传来母亲悲痛的抽泣,陈希闭上眼,转身离去。
这一夜,在被窝里,陈希翻来覆去,他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好的事物都有坏的一面,就像感情曾经那么好的父母都会分开,那么完整的家也会变得支离破碎。
陈希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课堂上,老师点陈希回答问题,陈希就这么站着,看着老师,一言不发,老师以为他不会,让他坐下,可每次的课堂作业,陈希总是全对。
“咦?也没有发烧啊,你是不是不舒服?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跟老师说”,班主任过来摸了摸陈希的额头,没发现什么异常,温度一切正常,嘀嘀咕咕的走出了教室。
“喂!陈希,你是怎么了?我今天叫你几次了,你也不理我,”耳边传来同桌邓芝的声音。
陈希打断思绪,转过头看了一眼邓芝,又继续转过身发呆,自始自终,一句话也没说,眼神显得空洞且迷茫。
邓芝很懂事,细腻的女生不再说话,叹了口气,一脸关切的就这么望着他。
又到了星期五,陈希收拾完书包,一个人默默地回家,甚至没在人群中找寻母亲的身影。
他知道,自从父亲离家后,母亲变得更加的忙碌,全家的担子压在了她一人瘦弱的肩膀上。
回到家,敲了敲门,没有人应,果然母亲还没回来,陈希掏出钥匙开了门。
把书包一把摔到床上,陈希在床上仰面躺着,家里空荡荡的,十分安静,仿佛一根头发落在地上都能听到一样,陈希不由得想起曾经的过往。
突然想起了什么,陈希跳下床,走进爸妈的卧室,想了想,走到电视机下桌子的抽屉旁,打开第三格,从里面拽出一个相框,
里面有三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孩童,男孩坐在父亲肩上,忘乎所以地咧嘴笑着,母亲紧靠着父亲,挽着他的手腕儿。
一张相片,三个人,三张笑脸。
陈希开心地笑了,不一会儿,想起什么了似的,鼻子渐渐变得酸酸的。
“咚咚咚!”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难道是妈妈回来了吗?”想着,陈希将相框塞进抽屉。
打开门,陈希有些失望,来的人是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色衬衣,白色碎花裙,是以前经常和陈希一起玩乐的婉儿妹妹。
“小希哥哥!我来找你玩了”,婉儿笑道。
本来准备下逐客令的陈希看到她那天真无邪的笑脸,想了想,好像很久没和她一起玩了呢,于是,敞开大门,把她迎了进来。
婉儿一个人拨弄着陈希以前的玩具,玩的正欢,陈希开口道:“婉儿,你也会有烦恼吗?”
婉儿愣了愣,忿忿道:“当然有啊!前几天,我带去学校的洋娃娃被一个臭男生掰断了胳膊,可气死我了!”
“嗯。”陈希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爸妈离婚了,我每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特别想我爸爸,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就想哭。”
婉儿笑了,托着下巴说:“你这还算好的啦,我从小爸妈就外出打工,一年就回来一次,有时候过年也没回来,我从小跟着奶奶,虽然我都没见过他们几次,也不太记得他们的样子了,但是我奶奶说,他们是为了我好,你不过是爸妈离婚了,至少你还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过那么久,说什么再也见不到了,你长大了有机会再去找你爸爸不就行了吗?”
“对哇!谢谢你!婉儿,”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陈希拍了拍自己的脑瓜,看着天真的婉儿,终于露出了笑容。
要想长大,是一定要面对这些的,为了妈妈,我不会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