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瞧见宇文澜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让他带小郡主回宫。可离开白龙观的山道重山叠峦,若是中了埋伏,只怕是进退两难。
于是便只好将小郡主按计划带在身边,宇文澜林墨玄二人内力深厚,武功高强,要护一个小女孩,并不是什么难事。
前世在这上元庙会,偷偷从亲王侯府溜出来玩耍的小郡主遇险,受到箭伤而死。小姑娘活泼可爱,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丧失,慕琼于心不忍。
更何况,前世在小郡主遇刺身亡,这银箭上刻了个慕字,引起了皇帝的怀疑,更是在混乱的人群中抓到了慕府的东厨下人——顺福。
这一切都不得不让朝廷百官猜疑,此次遇刺事件的幕后真凶是慕琼的生父----慕甫。
虽宣帝了解慕甫的品性,信任忠诚的慕老爷,顶着压力生生把这事压了下去。
但奏折弹劾,群臣妄议,为之后慕府后面被陷害得满门被灭埋下了因。
慕琼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爹爹会谋害小郡主。
想到她也因没有带钱出门而闹出过笑话,慕琼伸手摸了摸鼻子,身后的宇文澜也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对小郡主道。
“孤还记得与你慕姐姐一同偷溜出宫的那日,与你并无二般。”
听见他还欲继续往下说,慕琼转过身去,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莫要再把往事说出来丢人现眼。
宇文澜止了嘴,没扯出那些前程往事,冲慕琼一笑。
衬着摊贩夹道的火红灯光,他脸庞线条优美凌厉,墨色凤眸中似有星光闪烁,薄唇微勾,气息雍容美好。
朗月清风,列松如翠。
慕琼脸颊微发烫,身畔的小郡主眸中是大大的疑惑:“姐姐,你的脸怎么红了!”
措不及防的一句话让慕琼踏在街道碎石上的锦鞋一顿,差点踉跄摔倒。
慕琼知道自己不争气,可往日的种种情思,岂是这一朝一暮能改变的?
慕琼垂下头,神色如常,捏紧了小郡主的手,脚步加快。
宇文澜自然是注意到了前方的异样,余光一瞥,见琼儿双颊白里透红,微微泛粉,煞是可爱。
宇文澜折扇放在唇边,不由得轻笑出来。
前方的戏台便是花灯猜谜的地点了。
人群围拢在戏台子边。水泄不通,好在他们见三人气度不凡,纷纷让开了道,慕琼等人得以靠近台边。
小郡主拉了拉慕琼的手,满脸兴奋:“姐姐,姐姐!上面的花灯好漂亮,我也想要!”
慕琼抬眼一看,那戏台子上挂着一五彩斑斓的翠华灯,正淡淡散着光辉。
旁边一人热心道:“姑娘,你也要参与此次猜谜比赛?这参赛的人儿可是来自五湖四海,其中有不少都是上京赶考的秀才,满腹经纶,若一介闺阁女子,没读过什么诗词经书,怕是赢不了啊!”
慕琼微微偏头,朝他笑道:“这猜谜看起来倒有趣,姑且一试。”
那人瞧见慕琼水灵灵的眸子,闭了嘴,心道:
“看她这娇贵的模样,不似那些没有读过诗书的人。”
慕琼感到身后空荡荡,似是没什么人,回头一看,才见原来是宇文澜站在自己的稍后方,挡住了试图往她身子上挤的人,那些个人想看清台上的花灯猜谜,又被宇文澜铁墙一般的身体隔断,只好站在了后排。
有一人正欲再往前挤挤,差点碰到了慕琼的胳臂,抬头见宇文澜冰冷瞥他的眸子,气息凌然矜贵,蕴藏杀意,吓得又往后退去,敢怒不敢言。
慕琼转过脑袋来,澄澈的桃花眸看宇文澜,伸出手指了指台上流光溢彩的花灯,周围人声嘈杂,距离稍远怕宇文澜听不清,慕琼便对他比了个口型:
“我定然要得到台上那盏花灯。”
宇文澜对她笑,也以唇语回道:“琼儿既然喜欢,那便上台参赛去,大胆得去玩!”
慕琼对他点头,满脸期待。
林墨玄站在偏远处,瞧见二人眼神来往互动的模样,不言语,眸色淡漠。
慕琼余光也瞧见了林墨玄的神色,捏了捏衣角,心中暗暗想到,本是答应陪他出来游玩,此时还叫上了另外一人,只怕他心中是有几分不高兴的。
慕琼极少出府参与花灯猜谜的游戏,也来了几分兴致,心中隐隐生出几分参赛的激动,便无暇再想其它,走上戏台子,当众开始比赛答题。
果然,不愧是京城才女,慕琼一路过关斩将,诗文经书朗朗上口,花灯谜语一个也难不倒她,转眼便堪堪要拿到第一。
台下一被刷下去的长衫秀才道:“那女子好生厉害,竟连那种僻诗都能背得出来!”
另一人道:“可不是,看来今年京城真是人才辈出。”
一灰衣老大爷自叹不如:“研究了一辈子学问,如今竟连一小姑娘都比不上。”
耳畔响起老百姓的窃窃私语,宇文澜负手站在台下,唇角噙笑,心道,若是他们知晓台上那人是京城第一才女慕琼,便不会如此奇怪。
他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戏台子那藕粉衫裙的女子身上,她巧笑嫣然,神情欢快,答题答得不假思索,似是竹筒倒豆子。
他思绪纷纷,不由得想起当年他听闻宫外上元庙会喜庆热闹,有趣的玩意儿颇多,便告知了琼儿,想着庙会那日带着她出宫一同游玩。
十五那日,二人果真忽悠过了宫里的太监,打开了宫门,坐着马车来到了庙会。
谁知二人都是头一次出宫,身上一个铜币都没带,平时在宫中锦衣玉食,那日想吃一糖人,却都掏不出银钱来。
最后路过花灯猜谜的台子时,扎着两个羊角辫的琼儿拉了拉他的衣角,伸出小手指向了台子上的奖品,声音软糯:“太子哥哥,咱们不如去玩花迷游戏,说不定能拿到赏钱,这样咱们就可以吃糖人了。”
宇文澜看了眼简陋的戏台,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宫里没人看的戏台都比这破烂台子华美。
他再转过头来,正巧撞进了琼儿那双琥珀色的圆眼睛,她眸子里隐隐弥漫着水雾:
“太子哥哥,琼儿好想吃糖人,在台子上背书我不怕,这谜语里的诗歌比女先生教的简单多了。
可是那戏台子下面好多不认识的人,琼儿害怕。”
琼儿一向怕生胆小,可为了尝到那糖人,今日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
宇文澜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打消了带她回宫的念头,握住她白嫩嫩的手,同她一起站到了台上,拿到了第一名,也得了那五两银钱。
台下围观的大人们见两个稚气未脱的小孩拿到了榜首,不由得啧啧称奇。
最后二人买到了小动物形状的糖人,站在凉风中,吃得无比香甜。
宇文澜拿着被吹成白兔形状的糖人,眉眼舒展,笑着对琼儿道:“琼儿,你看这小兔儿,像不像你!”
“嗯!”
琼儿年画娃娃般的脸蛋微泛红,低下脑袋舔着手中的糖人。
瞧着她粉雕玉琢的侧颜,表情似开怀极了,宇文澜觉得,今日这一趟,当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