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阵的光芒在沉寂几日之后终于亮起,闪烁的光芒惊动了两位使君和麒麟。
打开房门,万象阵正好运转结束,两位少主的身影出现在屋内,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位身着黑色盔甲,留着黑色长发的高挑身影。
“我们来啦!”
“这几日又要叨扰了。”
两位少主笑着说出不同的话,而他们身后那位食魂只是抬眼打量了四周之后,就低头不再动弹。
注意到这位食魂的无礼动作,男少主急忙挡在身前向两位使君道歉:“抱歉!莲华他是行军之人,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男使君摇摇头:“无妨,我们这边也有脾性与这位相似的名士,不必道歉。敢问这位食魂是与哪位名士有所联系?”
“他叫莲华,是莲花血鸭化灵而成的食魂,与文天祥文丞相有联系,具体的话我都写在这里了,所以可能要麻烦两位啦。”女少主简单介绍一番后,将一个小册子递给女使君。
二人翻开册子开始阅览,约莫盏茶功夫便看完所有,合上册子之后,神色有些复杂。
“这位莲华将军,还请随我来。”女使君侧身示意,见莲华不想动,女少主上前拉住莲华的手,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随后带着他在女使君的带领下前往书房。
“叩叩。”
门口传来敲门声,而屋内正在看书的文天祥放下书籍,站起身来。
女使君在敲过门后便直接打开门,随后侧身示意身后的女少主和莲华入内。
“见过使君。”文天祥对着使君拱手行礼,随后有些疑惑地询问:“不知使君今日唤我来此是?”
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屋内人的莲华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就呆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看到一位青年男子正对女使君拱手行礼,在对方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不会错的,这个声音,这个容貌……
“文……文丞相……”他艰难开口,话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文丞相……真的是您吗……”
没有听到使君的回话,文天祥本就有些疑惑,在听到这位被使君带来的男子这般称呼,他内心的疑惑更重了:“这位将军是……?”
下一秒,莲华冲上前,在文天祥的身前单膝跪地,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文丞相……莲华……对不住您……”
“我没有守下大宋的江山,也没有……救出您……”
半个时辰后,茫然的文天祥终于在女使君和女少主的解释下弄清楚了一切。
看着那位一直不愿起身的将军,文天祥微微叹气,来到莲华身边,弯腰伸手,扶起对方。
“你没有错,莲华。”
这是他对莲华做出的第一个回应。
“我已听过这位空桑少主的阐述,了解了一切。”
“虽然在我生前,抗元的大军中并没有你这样一员大将,但我能理解你那一方世界的我内心是什么样的。”
“我身为大宋臣子,生为宋人,死为宋魂,即使那大元皇上没有将我赐死,我依旧会在狱中自尽,了却残生。”
说到这里,文天祥悠悠叹息,伸出手,拍了拍莲华的肩膀。
“当时那般局势,虽然无人表述,但我等宋臣早已心知肚明,大宋,已然亡了。”
“同位宋臣,有的有所志向,选择侍奉大元,但也有如我这般不愿换主之人,选择宁死不屈。”
“所以,我坦然赴死,是我的选择,与你,并无任何关系。”
“我也曾哀叹大宋将亡,挂念江山百姓,但之后我亦自身难保,‘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但那又如何?我生为宋人,自当为我大宋效力,更何况我身为丞相,若丞相投敌,大宋岂不是连最后一丝生机都要被我掐断?”
“京城被破,我被元人俘虏,那大元皇上看中我的才能,愿再拜我为相,可我不愿侍奉大元,所以才被他监禁于狱中。”
“他之诚心我何尝看不出来?可我心不在此,又怎会同意?”
“在你那方世界,是你率众起义,想要将我救回,重新再建立起新的大宋,但在我这方世界里,又何尝不是有人如你一般有着这样的想法?”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那大元皇上再怎么看中我的才能,也终究是个皇帝,即使这一次他没有因为暴怒而赐死我,也终究还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既然迟早会死,我为何不直接在狱中了却?”
“我哀叹大宋亡国,但在我身后,我以魂灵之态观遍未来,莫说大宋,那强兵铁马的大元,不也一样,消散于时间的长河之中了吗?所以我也曾幻想过,若我等抗元成功,守住了大宋江山,可这个大宋,又能支撑多久?”
听到这里,莲华沉默不语,却突然开口:
“来犯大宋者,我必斩之!”
“只要您还在一日,我就能护大宋一日!”
“那我死了呢?”
莲华沉默。
文天祥无奈摇头,站起身来,背着双手,看向窗外。
“我虽没有像你这般的下属,但我相信,你那方世界的我,对你的想法一定与我相同。”
“不必对我心生悔意,也不必对大元灭宋而心生恨意。”
“时间可以洗去一切,过去的一切已成必然,历史已经成为定局,就不必再去懊恼和悔过。”
“你没有错,莲华,只是当时的局势,早已让一切都尘埃落定。”
“你我皆生于乱世,黑暗混乱的纷争时代,让我们都心向光明,渴求光明。”
“这么一说,我与你真的很像啊……一样有所坚持,一样倔强,一样,宁死不屈。”
“生不逢时,或许这也是你我共同的悲哀吧……”
说到这里,文天祥转身,看向莲华,那简单的一身常服,却被他穿出一身浩然正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
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
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
阴房阒鬼火,春院閟天黑。
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
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
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
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
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生不逢时,那又如何?”
“我以凛然正气,笑看风雨红尘!”
“既然已经死过一次,那么生前之事,就已烟消云散,曾经所在意的、所执着的事物,亦可以忘却。重活一遭,自然要以新的身份,重新生活!”
望着文天祥那并不高大的身影,莲华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看着莲华陷入沉思的模样,文天祥微笑,再度伸手,搭在莲华的肩上:“我倒是羡慕食魂永生的生命,因为这代表着无数可以重来的人生。”
“好好想想你的未来,你还有你需要守护的人,他们,也一直都在等着你想清,等着你回去。”
“你的新人生早已开启,只是你不愿挣脱往事的束缚,所以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
“旧的执念,就让它随风而去吧,你的新执念,你是否看清了呢?”
这几日,莲华彻底走出了自己的心结。
而文天祥,也终于找到自己的知己,并与对方畅聊人生。
看着正在与文天祥交谈的莲华脸上变得柔软些许的笑容,两位少主心中的疙瘩也渐渐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欢喜。
“这位莲华将军无法走出自己的过往,而文丞相也是一样,沉溺与自己的过往而哀伤,在劝导莲华的同时,他也劝导开了他自己,所以……”女使君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还时不时地点点头,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
对于妹妹现在这副魔怔一般的模样,男使君有些无奈,不过没有去打扰她,而是看向两位少主:“感谢两位的帮忙。”
“啊,没有关系的!互相帮助嘛!”女少主急忙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合作之事,可以达成,不知两位下一次,会带哪位名士的羁绊食魂前来?”
听到男使君的询问,男少主陷入沉思。
“哥,不如带白琊?他可是一直都在追寻李白的足迹呢?”旁边的女少主给出建议。
“我也想啊,可是白琊这几天又出门了,我又不知道他在哪。”男少主翻了个白眼。
“那把姬老板带过来?我想看他跟虞姬姐姐一起唱《霸王别姬》!”
“你忘了姬老板前两天为了演绎新动作把自己扭伤了?”
“啊……我还真忘了……那我再想想……西凤酒呢?我觉得他跟始皇帝肯定聊得来!”
“你在想什么呢,这几天他探索值班诶。”
“唔……找东坡吧!最近他一没排班二没出门三没受伤!这总可以了吧!而且他化灵之后还在苏轼先生身边当了一段时间的书童呢!”
“东坡的话……可以,那就他吧。”
二人嘀嘀咕咕半天,终于做出决定。
“苏轼先生的名菜‘东坡肉’化灵而成的食魂?”两位使君对视一眼,神色有些怪异。
“嘿嘿,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去饕餮居吃饭有口福咯!”小麒麟偷笑一声,不自觉间,口水都快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