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6）

“可我有话跟你说。”

　　伴着吴佳怡的话落下，蒋依依动了动僵直的身子，盯着吴佳怡的视线仿佛透过她那几乎透明的身影看到了那些从前。

　　十八岁那年，高中毕业，吴佳怡第一次见到蒋依依，那个同学们口中性格古怪、不善言谈的蒋同学。可通过一个暑假的接触下来，吴佳怡发现蒋依依其实也不是那么古怪吧，起码她就觉得蒋依依人挺和善的，除了话不多。

　　但有一点很奇怪，蒋依依看她的眼神却不像是在看她，像是通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吴佳怡也没有去求证，直到大学开学的第一天，迎新晚会上，吴佳怡意外发现蒋依依竟然跟她同校，甚至同系同专业。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竟然觉得欢喜。然后她就问了蒋依依那个她藏在心里没有求证的问题。

　　“蒋同学，有个问题，暑假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但那时候觉得我们不太熟悉，就没问。现在我们又是同学了，还是同乡，我就冒昧问一下了。当然，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也可以不回答。”

　　蒋依依看了吴佳怡一眼，点头：“你问。”

　　“你看，我们之前其实见面不多，对吧，但我总觉得你每次看我的时候都不像是在看我，倒像是在看别人。蒋同学，我是长的像你以前认识的人吗？”

　　蒋依依没想到吴佳怡会问的那么直白，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她觉得不应该骗吴佳怡，一番犹豫后，还是点了点头：“是，你长的像我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只不过，因为我的原因，那个人，死在了我面前。你知道人死之后是会投胎转世的吗？我找了她很久，直到不久前遇见你。”

　　吴佳怡觉得诧异，面前这个人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最多大她一两岁吧，说话怎么这般少年老成？而且，听她说话，很久以前，找了很久，怎么听都是个时间久远的故事吧？跟她的年龄可真是不相符。

　　“你确定我是你以前认识那个人？”

　　蒋依依点头。

　　“原因呢？”

　　蒋依依不答话。

　　“你看，你都说不上来原因，怎么就能确定呢？”

　　蒋依依还是不答话。

　　吴佳怡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便不再往下问。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蒋依依说的是真的，因为，那个从前一直在做的有人向她伸手的梦，在遇见蒋依依以后变得更加真实了。

　　此后，同学们在学校里经常能看到的场景是这样的，只要吴佳怡出现的地方，蒋依依总会出现在她身旁。无论是上课，吃饭，逛街，自习，还是其他的，没有例外。更重要的是，两个人住一间寝室。

　　大家会猜测这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可奇怪的是，两个人从未有过什么越矩的行为。于是便只当是关系亲密一些的朋友吧。

　　可吴佳怡心里清楚，不是的。

　　一转眼，四年过去了，她们即将大学毕业了。

　　毕业前夕，关系好的同学们一起吃了顿散伙饭，席间，有同学问吴佳怡：“六六，你跟蒋同学什么关系？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你看，大家伙打赌都赌了一圈了，也没见有赢的。”

　　吴佳怡偷偷去看蒋依依，她坐的笔直，面前的碗里放着她给夹的菜，快凉了，却还没有动筷。

　　吴佳怡收回视线，叹了口气，好一会才道：“我也在赌。”

　　简单的四个字，别无下文。

　　同学无奈，却也不好再问。

　　散伙饭后，便迎来了真正的离别。

　　吴佳怡问蒋依依：“一转眼，我们都毕业了。依依，你想好毕业后要干什么了吗？”

　　蒋依依的答案是吴佳怡熟悉的摇头，沉默，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好像自从遇见蒋依依之后，她做的最多的动作就是叹气，然后说一堆话。

　　“依依啊，我打算毕业之后回家，家里已经安排好了，先在公司待一段时间，剩下的，再看吧。你要是没想好去哪里，不如，跟我一起去公司吧。”

　　“好。”

　　吴佳怡出事那天是她二十四岁生日当天，原本打算趁着生日和蒋依依摊牌表白的，哪曾想，出车祸了。

　　意识丧失前，吴佳怡感觉到蒋依依把她带离了车祸现场。也不知道她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对了，她好像看到了蒋依依那双黄色的眼睛和那对尖锐的獠牙……

　　然后便没了然后。

　　“蒋依依，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我没了关于你的记忆，但你可能不知道，地府有个地方叫望乡台，我在那里，看到了我们过往的一切。我知道我从前是为你而死的，现在也是。我也知道你不是人，你是一只僵尸。可那又怎么样呢？我现在不也是一只鬼吗，跟你没多大差。”

　　蒋依依不懂吴佳怡话的意思。

　　吴佳怡继续道：“从我十八岁你来到我身边开始，到现在，六年了。蒋依依，我有限人生里的六年，你占据了四分之一。我在想，如果我没死，往后人生的每个六年都会有你。你觉得呢？”

　　蒋依依的手慢慢抬起，终于伸了出去，她想去抚摸吴佳怡的脸，却整个穿了过去。

　　一旁的马小玲道：“前辈，她已经死了，摸不到的。”

　　蒋依依像是不死心，又试了一次，这一次，她默念了一句不知道什么的话，竟真的抚摸到了吴佳怡。她轻轻楷去吴佳怡那未滴下的泪水，一如多年的犹豫。

　　“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