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公主。
其实我讨厌血腥与争斗,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可是我不得不去斗。如果太弱小,就会死,就像母妃那样。我不太怕死,死了就干干净净,一了百了了。可母妃死之前拉着我的手,眼角蓄泪,她对我说,“言儿,保护好弟弟,好好活着。”
最后那滴泪落在了冷宫冰冷的地砖上,母妃也就此咽了气。
我说我不怕死,但我却有更加充分的理由好好活着。
我的弟弟是个傻白甜。他只会抱着我的腰叫姐姐。他那么干净,双手没沾过血,他的世界里只有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很好。我要他一直这样,我自己不要紧,可以满身罪恶,负满杀业。将来死了去地府阎王若判我下地狱我无怨无悔,只要我可爱的弟弟能永登极乐就可以。
父王要给弟弟指亲,他看中了万家的嫡女,问我觉得如何。我看他小心翼翼询问我的模样觉得有些想笑,我又何至于那么可怕。
“万家嫡女确实不错,父王费心了。”我喝了口茶,笑眯了眼睛。父女做到我俩这个份上也算是世间少有了。他是猛虎而我是豺狼,他的利爪放在我的心脏处,那我的獠牙就一定会停在他脖颈上。只要是关于蔚瑶的,任何人敢损害他的利益,我就一定会让那人断了气。
我回了公主府。蔚瑶正在写字,见我走进来,抬头甜甜地叫了声“姐姐。”
我走过去坐在桌旁看着他,“继续写。”
“嗯。”他点点头。生的玉雪可爱,甜甜蜜蜜。
“今日父王说要给你指婚了。”
“啊?”他瞪大了眼睛,“是谁?”
“万家嫡女万清绾。”
“啊…”他迟疑了一下,“可是,我如果成亲了,是不是就不能跟姐姐住在一起了?”
我点点头,“不过,那个时候会给你建一座新府邸,很大很漂亮的,而且也离姐姐很近。”
他捏着笔摇了摇头,“不要,我要跟姐姐一直在一起。”
我摸了摸他的头。
丫头传话进来,说施将军约我见面。我让她退下了。半夜收拾好去了老地方。
施月已经等了许久的模样。我刚入门就被他按在了门板上肆意亲吻。不安分的手已经钻进了我的衣衫里,很烫,烫得人心慌。我的手按在他胸前,感觉到他胸膛剧烈地跳动。两个人一边亲得难分难解,一边脱掉了碍事的衣物。
他明显很着急,大手抓过的地方都在我身上留下了红痕。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他硬朗的脸庞上满是隐忍不发的欲望,充满了雄性的侵略味道。
“来得太晚了。”他顶了顶腰,我觉得有点疼,脚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陪蔚瑶,他今日睡得有些晚。”
“不准提别人。”
他俯身堵住我的嘴,负气似的伸出舌头在我口腔内放肆地翻搅着,让我连吞咽的机会也没有,津液顺着嘴角流到了脖颈处。看得他眼神更加幽暗起来。
两个人结束以后如同刚从大水里捞出来一般。全身都是汗,他抱着我去沐浴,我和他一起躺在浴桶里,突然想起了正事,“大理寺评事王明汉最近一直在帮着老二做事,去除了他。”
施月抓着我的手指玩,半眯着眼睛有些兴味阑珊,“我堂堂一个将军,总被你搞得跟个奸臣一样。”
我回眸看他一眼,“你如果不愿意,我找别人做。”
“我愿不愿意就得看你了呀。”他舔了舔嘴唇,抬起下巴看着我。
我勾唇一笑,在水里摸到他半硬的玩意,就抚弄了起来。他大手搂紧了我的腰,将我直接从水里抱起来放到了身上,“不够。”
第二日起来施月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已经穿好了衣服,拍了拍他的脸,“我先回去了啊,一会蔚瑶醒了该到处找我了。”
他扯住我的手,“你昨日说谁来着?”
“王明汉。你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施月清醒了几分,听完暧昧地笑了笑,“我就喜欢你这股狠劲,看着狠得不行,实际上可软着呢。”
蔚瑶的婚事被提上了日程。
父王为他赐了府邸,离我的公主府不远。他近日却越来越神色恹恹。
我看他不高兴的模样,有些哑然失笑,太过宠他,倒把他宠得离不开我了。
父王赐婚,我也挺满意新娘人选,按理来说应该是大家都高兴的事情。
我看着蔚瑶穿着大婚的红色礼服,本来满心欢喜,可却不知为何落下泪来。
他看着一旁落泪的我,仿佛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站起身就向我走来,好在旁边伺候的人及时提醒了他,他又忍了下去。
大婚忙了一日,夜里终于静下来,我回了公主府,却发现床榻上已有一人。
“你胆子倒是大。”
施月理了理长发,冷硬的脸上露出一个不屑地笑来,“早就想来你闺房看看了,可惜你弟日日都在公主府,你总避着嫌,如今他可算是嫁出去了。”
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嫁出去?皇子也是能随便议论的?”
他使劲扯了我的手,将我按在床上,“皇女我都随便上了,皇子我还不能议论了?你那弟弟被你养的,娇气得跟小姑娘一样。”
我不喜欢别人拿我弟弟开玩笑,当即冷下脸来。施月带着一层茧的手摸上了我的脖子,“好了,别生气了,不提他了。”
我哼出一声,和他翻滚在一处。纬帐间一片火热。正当忘我之时。
房门突然被推开,蔚瑶喊了一声姐姐,就朝寝殿奔来。
施月立刻反应过来,拉过被子盖在了我身上,即使这样,蔚瑶也早已看清楚我俩正在做什么,他脸上神色由红变白,立在原地,又迟疑地叫了一声,“姐姐…”
施月神色很是不快,本来就硬朗的脸上此刻无端杀意横生。我有些尴尬地对蔚瑶说,“你先出去。”
蔚瑶蹙着眉先出了寝殿。
“先回去吧。”
施月十分不快,他又将我压住,狠狠动作起来,我压着声音“你疯了?滚出去!”
他充耳不闻,直到在我身上彻底释放才停了下来。
我转身一个巴掌扇到了他脸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蔚瑶还在外面!”
他摸了摸刚被打过的脸,冷笑一声下了床,穿上衣服便走了。
我披着外袍下了床,腿软得打颤,“蔚瑶?”
蔚瑶走了进来,他抿着嘴,神色是说不出的复杂,“姐姐。”
我面上淡定地点了点头,“嗯,今夜是你大婚之夜,就这么跑出来,你让王妃怎么办?”
“我想在公主府,我想跟你待在一起。”说完他抬眼看我,许是看到了我脖子上的情爱痕迹,他的眼神变得幽暗起来。
我又扯了扯衣袍,刚刚与施月的不欢而散,以及被自己弟弟撞破的尴尬都转换成了满腔怒火,“蔚瑶,你多大了?今夜是你新婚之夜,跑来公主府成何体统?!”
他愣了一下,小小声地说,“姐姐,你从来没凶过我,是因为我打扰你和施将军了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蔚瑶已经垂着脑袋走了,看起来很伤心的模样。我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蔚瑶连着几日都不来公主府,我知道他在跟我闹脾气。但是我现在也没空理他,塞外出现一窝流寇,需要派兵前去剿灭,父王想让施月领兵前去。
一窝流寇而已,怎么用的上施月这种大将军。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朝中近来开始有立储的谏言。我就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让施月离京,他是我最大的一张牌,也是我的底气。
我联络可用的朝臣上言,让李玦前去,李玦是父王想扶持的人,正好趁此机会,断他爪牙。
双方僵持不下,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会赢。
父王差不多已经是被架空的纸老虎了,虽然还不甘心,还在挣扎,可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
李玦出兵前对我说,“公主,太过狠心总会有报应,你不害怕吗?”
我看着他,少有地带上点温情,可出言仍是冷漠,“报应这种东西,是无能之人的慰藉罢了,就算是我会有报应,那也是在你死之后了。”
他点了点头,看着我的目光中竟然带上点怜悯,“蔚言,你变了好多。”
我被他的目光激怒,可同时又觉得难过,是啊,我变了好多,不再是和李玦牵手并头看星星的我了。
从我母妃死的那一刻起,从我决定要争权夺利起,我和李玦就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
他家世代效忠皇帝,而我又要凌驾于皇帝之上。
确实,再难回去。
我看着他骑马远去。施月不知何时来了我身边,他眯起眼睛,“如果当时他选择帮你,那今日去送死的是不是就是我了?”
“不会的,他不会选择帮我,他一生清白正直,不会为了我去杀人的,杀人这种事,还是你干起来最得心应手。”
施月哈哈笑了两声,“不过我看你好像还是有点舍不得,要不要我让人把他脑袋给你提回来?”
“不必了。”我转身下了城楼。
李玦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到宫中时,我正和父王一起喝茶。他听完叹了口气,面色蜡黄。我放下茶杯,将颤抖的手藏在了宽大的袖中。
“可惜了,父王。”
父王看着我,眼神十分忌惮,“李玦,你也下得了手。”
“杀了李将军的是塞外流寇,与儿臣无关,父王何出此言?”
“李玦曾经求过朕,为你们指婚,当时正是你母亲被贬,打入冷宫之时,他李家家世清白显赫,却愿意娶你一个母亲获罪,无恩无宠的公主,可见对你情意不浅。”
我笑,“父皇为何突然说这些?”
“蔚言,朕知道你恨朕,当时委屈你母亲,以至于她含冤而死,这么多年,陷害你母亲的人已经被你连根拔起,欺负你弟弟的人也被你除掉,接下来,你想要的是不是就是朕这张龙椅了?”
我不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蔚瑶被封了太子,册封那日我俩才见面。他看我一眼,又别扭的撇开了目光。
我觉得有些好笑。
只有蔚瑶,不论怎么样,我都觉得他可爱。
只要他好,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是姐姐不好,当日话说重了。”
他拉住我的衣袖,“你喜欢施将军吗?”
我思索片刻,说不喜欢,可却跟施月滚到一张床上了,说喜欢,实在也谈不上什么喜欢,只是我需要他罢了。
还是说喜欢吧,毕竟我并不想让蔚瑶知道,我为了他的太子之位都付出了些什么。
我点了点头。
他变得有些失落,垂下了头,我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觉得他突然就沉郁了起来。
我伸手去抬他的下巴,却被他躲开。
我看着他远去的清瘦背影,蔚瑶长大了呀。
蔚瑶少来公主府了,来了也是远远跟我问个安就转身走了。我不知道他在跟我闹什么别扭。
说来可笑,我要谁性命之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哪怕是和天子剑拔弩张之时也没有一丝恐惧。
而蔚瑶这样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却让我觉得心里难受,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我搜罗了许多有趣的东西送去了太子府,也不见他来请安道谢。
一时间觉得男孩子大了,有心思了,也无比棘手。
愁的我嘴里长了个大泡,好几日都不见好。
施月听着我“嘶嘶”地吸着凉气也挺心疼的,蹑手蹑脚地替我上药,我张着嘴,疼的眼泪汪汪。
也是难为他了,拿弓持剑的手做这种细活,看起来也是挺别扭的。
我是挺想跟蔚瑶和好的,毕竟我也受不了一直跟他这么别扭着。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
太子府深夜灯火通明,个个脸上如临大敌。守府的将士跪了一地。我提着长剑,插入了跪在最前面的人胸膛。
“守着太子府也敢如此粗心懈怠!要你们有何用?!”
求饶声此起彼伏,我面上神色更冷。
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我听到太子府进了刺客,太子遇刺的消息之时,那种恐惧,仿佛被人抛入深不可测的海底,周围所有声音都如同隔着水波,听不真切。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响声震彻耳膜。
蔚瑶从屋里走了出来,手臂已经被包扎好了,他扯着我袖子,很乖顺的模样“姐姐,别生气了。”
我丢下了那柄沾血的长剑,我说过我要蔚瑶永远快乐,永远干净,我却在他面前杀了人。
果然,怒意上头,就难以思考。
我对卷枝说,“换一批侍卫守着太子府吧。”
其意不言而喻。
蔚瑶说,“让姐姐担心了。”
我看着他受伤的手臂,那一刀就仿佛划在我心上,我摸摸他的脑袋。他顺势抓住了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神期期艾艾,“我害怕,姐姐,我想去公主府,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万清绾在旁边看着,有些尴尬。
我还是扯回了手,“别怕,太子府已经很安全了,我已经安排了重兵把守了。”
蔚瑶收回了手,垂下眼睫,又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何况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宫门已经下钥了,但只要我想,我还是可以进去。
皇帝还没休息,见我进来像在意料之中。
“接到蔚瑶遇刺的消息我就知道你会来。”
“父王真是料事如神。”我冷冷地说道。
“施月没跟你一起?你胆子但是大。”
“胆子小了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吗?父王。”
皇帝也笑笑,动作竟有些颤颤巍巍起来,我这才想起,是啊,他年岁也不小了。他摸出一张退位诏书来。
我接过,手中的匕首银光闪过,他笑了一下,“蔚言,你觉得是我安排人刺杀蔚瑶的?我在你心里,当真就如此狠毒?”
我歪了歪头,“不是吗?若不是的话,怎么能提前把退位诏书写好,想来是安排刺杀前就已经想过可能会失败了,拿这张退位诏书保自己的命罢了。”
他摇摇头,“我听到这个消息,就知道你必定会怀疑我了,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这张退位诏书,确实是我拿来保命的。”
我仔细看完,收了起来,“罢了。”
身后传来他的笑声,有些凄凉,让我想起我母亲死在冷宫那天,不断啼叫的乌鸦。
蔚瑶当了皇帝。
我看着他黄袍加身。站在万人之巅。
我去了母亲墓前。我想告诉她,弟弟已经是皇帝了,他会一辈子平安喜乐,没有人能伤害他了,我做到了。
蔚瑶成了皇帝,朝政我便撒开了手,他有他自己的管理方法,我也相信他可以做一个称职的皇帝,我扶持他做皇帝,也并不为了让他做个傀儡。他应该要有自己抱负,要有自己的思想。
我不再多去过问什么,心里反而觉得轻松了,好像一块大石头,突然就放下来了。
施月来找我,他掐着我的腰有点不满。“你弟弟成皇帝了,你就不需要我了是吗?”
我听着他话语中居然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不禁想起了铁汉柔情这个词。我抿唇一笑,“当然还是需要你的。”
他又将我扑在床上,“就只是需要?”
我笑着看他,不说话,他的手又摸到我腿间,“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想我。”
我将腿缠上他的腰,“那便来看看。”
“姐姐最近都不来宫里陪我。”蔚瑶撑着头陪我下棋,嘴里说着埋怨的话。
我笑了一下,总觉得他自从看到我和施月的事情之后,就有了些变化,但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变了。
“近日有些不得空。”
他落下一子,语气淡淡然,“是忙着陪施将军吗?”
我看了他一眼,他还是支着下巴,看着棋盘。
我放下了棋子,“蔚瑶。”
“可需要朕为你们赐婚吗?”
“蔚瑶。”
他伸手将整个棋盘打乱,棋子洒了一地,看起来生气极了,我有些头疼,看来往日太过于溺爱他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不要姐姐跟别人在一起!姐姐要一直是我的。”
我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哄他,“姐姐会一直是你的姐姐,但是姐姐有一天也是会成亲生子的,我和你的感情与跟别人的感情都是不同的。”
他听完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更加生气。“我不要,朕不要!”
我抿唇看着他抬腿走了。真是头疼。
施月躺在我身边替我按着太阳穴,听完我抱怨以后他才说,蔚瑶让他交出一半兵权。
我听他说完仰起了头。“什么?”
“理由比较充分,护城军一部分告老,需要遣散,皇城兵力不足,他要我分出一半护城。”
我想了一下,那也动不到施月手里的兵权,可以再进行一轮征兵,或者告老遣散的人里有年轻男子可承袭。
“你怎么看?”施月问。
“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道理吧,那便听他的好了。”
“嗯。”施月低低嗯了声,不说话了。
近日前朝气氛十分紧张。施月接了令,可却一拖再拖。
蔚瑶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再施压。坐在高堂之处的年轻帝王,和立在堂下的骁勇将军,一时间剑拔弩张。
我听完这个消息眯起了眼睛,我好像明白了蔚瑶想做什么了。
施月,不是任何人可以降服的猛虎。
我可以相信施月绝无逆反之心,可蔚瑶却不会信。
“姐姐,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施将军这样,却让我不得不怀疑。”
蔚瑶这么说话。
我觉得陌生,他在撒谎。我不信他没有别的意思。
“他不会有任何不轨之心,我可以为他担保。”
蔚瑶听我说完脸上表情更是阴沉,“可他若是有呢,谁能阻止他?”
我站起身想走,却被他拉住,“姐姐,我只相信你,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我拂了袖子甩开了他的手,“你的皇位,你以为是谁帮你夺下来的?!没有他你能做上这个皇帝?!”
“是他,我知道是他,就因为是他,所以他才更不能活。”
施月被下了狱。我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蔚瑶正在宗人府大狱等我。他低着头在理着袖口。见我过来抬头对我露出一个甜丝丝的笑来。
我走到他面前,想动手打他,可看了一眼那张与母妃极为相似的脸又生生忍住。
“你可是疯了?你这是在逼他造反!”
蔚瑶却摇摇头,“他不会的。若他决定造反那他有五成的几率会成功,可是你来了,他就绝对成功不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蔚瑶就拉着我走进了大牢。
施月坐在大牢的地上,却不见狼狈,他看着我和蔚瑶走进来,反而还笑了出来。
我摸了摸门上的锁链,“开门。”旁边的狱卒却不为所动。
蔚瑶负着手站着,冷冷地看着施月。
“言儿,你看,你养大个狼崽子。”
我扶着监牢栅栏不知道说什么时候,施月凑了过来,想摸我的脸,我却被蔚瑶一把拉开了。
“你觉得你能赢吗?”施月问。
蔚瑶点点头,“我可以的,因为我有姐姐。”
说完他抽出了狱卒身上的佩刀,横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和施月惧是一怔。
“我知道你哪怕在狱里,也随时可以造反,咱们俩谁输谁赢都不一定,但我可以告诉你,不论谁输谁赢,只要你决定造反的那一刻,我就会杀了蔚言。”
我皱起了眉,没有什么被人威胁的恐惧感,只觉得难受。心如刀绞。
施月的手抓住了栅栏,手上爆满青筋,脸上再不见冷硬。
他哈哈笑了两声,“你舍得吗?这是你亲姐姐,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舍得杀了她?”
蔚瑶闻言,手上微微用力,在我脖颈间剌出一条伤口,往外渗出不大却流个不停的血。
“住手!!”施月吼出声。
蔚瑶扔出了一把小小的刀到施月脚下,“施将军,你不明白一个道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其实朕大可不必走这一遭,朕只是想让你知道,蔚言永远是朕的姐姐,即使她死了,也是为朕而死。”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施月笑起来,“所以说,我讨厌你弟弟,言儿,为你做什么我都不后悔,即使到今天这个时候,我也没后悔过。”
我后来总是想不起来那天是怎么结束的。我只要多去想想我就觉得头疼欲裂。
其实为了蔚瑶的皇位我付出的不仅仅是一个施月。
这是一条鲜血铺满的道路,施月也只是其中一个亡魂而已。
可我却无论如何也难以释怀。我摸了摸我颈间的伤口,又觉得胆战心惊。
蔚瑶拉着我的手,“姐姐,难道你觉得我可能会杀了你吗?”
我垂眸看他,不说话。
他又委屈起来,“你最近老是不理我,我很过分吗?可是我不想让你和施月在一起,我要你是我一个人的姐姐。”
“你变了好多。”
他愣了一下,“我做错了吗,可是他是个大威胁,我除掉他也是无可厚非的,你为什么不高兴?”说着他语气又阴寒起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母妃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可是做皇帝就是这样的呀,帝王权术,姐姐你比我更懂才对。”
我听了,也罢了,确实,大约我也没法护他一辈子,让他永远单纯天真。
我想我是理解蔚瑶的选择的。毕竟,我要比他狠得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我觉得陌生,但我也找了借口去谅解。
蔚瑶最近不让我出宫。我便在宫里歇下。半夜我听到响动,是蔚瑶进来了。
我撑起身,“蔚瑶?”
他走到床边看着我,“姐姐,我想跟你一起睡。”
“你多大了,不可以跟我一起睡了。”
他歪了歪脑袋,“那施月为什么可以?”
“你们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难道我没长那根东西?”
我听出他话语里的腥臊之意,愣了。怔愣过后甩了他一巴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蔚瑶!”
他转过被打偏的头,正视着我,“我知道,我要跟你睡觉。”
我一时间竟分不清楚他是真天真还是假傻气。
我推了推他,“我告诉你,不可以,我是你亲生姐姐,我们现在已经不小了,所以我…”
我话还没说话就已经被他吻住。他动作很生涩,但却很用力,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
我觉得大脑轰鸣不断,我不住地推着他,却被他按在了床上无法动弹。
我咬上他的嘴唇,口齿间一股血腥味弥漫,也不见他退开半分。
亲吻的间隙他开了口,“你离我好远,我想跟你近一点,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我被他压住,嘴里一股血腥味,想吐的心慌。
“你这样母妃泉下有灵会有多失望!”
他听到母妃停了一下,“可我已经记不得母妃是什么样子了。”
他没有打算到此为止。他是真的长大了,力气体魄都不再是我可以抗衡的,也不再是我可以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孩了。
我大口地喘息着,否则我怕我死在这场乱伦的纠缠中。
恶心,太恶心了。
这不是我弟弟,这不是蔚瑶。
我在他行至高潮处,伏在我耳边叫的姐姐弄得反胃不已,我推开他,在床沿干呕了半天,却未曾吐出任何东西来。
他的手摸着我光滑的脊背,“姐姐,我很恶心?”
我不说话,手却抓紧了床沿。
“不要叫我姐姐。”
“可你永远是我姐姐。”
施月死了,可他的兵符却并未上交,蔚瑶找他的兵符把整个将军府都翻过来了。
“你知道他放在哪儿吗?”
我退后两步,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点点头,便也不再问了,“那就慢慢找吧,总会找到的。”
“蔚瑶,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姐姐你太会骗人了,我如果放你走了,你绝对不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你会不再理我,不再见我,说不定还会杀了我。”
那便算了吧,他不放我走,我自然也有办法离开。毕竟总是留长公主在皇上殿内也不是什么合礼数的事情。
虽然我已经不过问朝中事情很久了。
但好歹也有些从前交好的朝臣,一封封奏折上去,他也不得不先放我出宫一趟。
只是我出宫前夜他抱着我不撒手,语气有些委屈,“你讨厌我了吗?”
我沉默着,感受着他身体某个地方,青筋跳动。而后又滑入了他梦寐以求的地方。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不是讨厌。我对他是爱到了极致,同时也是失望到了极致。
这不是我的弟弟。
蔚瑶怎么也找不到的兵符,我只要翻开我和施月密会之处睡的枕头就能找到。
很奇怪。
施月死后我一直很平静,我知道他死了,我也知道他再也不会出现了,可我并不觉得很难过。
而此时看到这枚兵符却泪如泉涌。我突然清楚地意识到,那个不可一世,却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的傻子将军,真的不在了。
我捏着那枚兵符只觉得肝胆欲裂,哭得不可自抑。
我想我与他之间有太多太多的遗憾。
我找到他,我说我可以付出一切,只要我弟弟当皇帝。
他愣了一瞬,问我有什么可以付出。
我说我只有自己。
他被我扑倒在床,嘴里说着狠话,要我可千万别后悔,可放上我腰侧的手却是十分小心温柔。
我不曾对他付出过多少真心,我没有那个心思。这条路比我想的更难走。我为了蔚瑶不染鲜血不断在付出,而他就只能为了我不断付出。
可是直到他死,我都不记得,我有没有认真地对他说过一句喜欢他。
我在阳光下看着这枚兵符,我知道这是施月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我凭这枚兵符召集兵马,我想这么大的动作,蔚瑶一定是知道的,可皇宫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我手上杀孽已然太多太多,从前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如今我将亲手毁掉这个理由。蔚瑶,不再是蔚瑶。
我长发盘起,若是赢,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杀了蔚瑶,我想我是做不到的,若是输,我想下场也总归是被囚禁在他身边,听他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姐姐。
没有任何一个结局,是让我觉得快乐的。
可我却不得不拼一拼,没有什么,比自己亲弟弟的手,亲弟弟的唇舌游走在自己身上更令人痛苦。
说是凌迟也不过如此。
我赢了。
我踏过遍地鲜血,士兵把正殿团团围住,蔚瑶穿着一身常服,他还是玉雪可爱的脸庞,甜丝丝地叫我姐姐。
我举着剑,看着这张极像母亲的脸庞却觉得手臂有千斤重,难以抬起。
“姐姐你真是个毫无怜悯之心的人。”
我听他这么说,觉得说的确实不错。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从没有做过一件好事情。
天下无主,国家动荡,臣民惶恐
我真是差劲极了。
“但是我知道你爱我,你下不了手杀我。”
他走过来抓住我的肩膀,
“你觉得我恶心吗?是你害了我,如果你不要让我看到,如果你不要让我感觉到,失去你的感觉,我或许就不会这样。你知道我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吗?我宁愿我当时就死掉。你觉得我恶心,我又何尝不觉得我自己恶心透了!可是我没办法,我不能离开你,我不能!”
他抱住我,我感觉到他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薄衫。
我想起了李玦对我说过的话。
是啊,会有报应,这简直是,最令人痛苦的报应。
我推开他,将剑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眼泪爬了满脸,可神色依然不变,带着一点解脱,一点向往。
他真的是像极了额娘。
连流泪的模样都像极了额娘去世时的那张脸。
额娘让我照顾好他。我想起无数个夜晚我俩相依为命的模样。
“我爱你。死在你手里我很高兴。”
下手吧,杀了他,一了百了好了。
可是我又怎么能做到,我又要怎么去杀了世界上唯一一个我最爱的人,一个跟我血脉相连的人,一个我把他当做自己的命的人。
我丢掉了手里的长剑,不知不觉间泪也流了满面。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不,不要,姐姐!你别走!你不要走,你别不要我!”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仿佛被全世界抛弃,崩溃嘶哑,他扑过来的动作被下人制止,我头也不回地出了殿。
殿门在我身后关上,殿外是个艳阳天,阳光照在大地,能驱散所有的阴霾,我晕倒在了地上。
一扇殿门相隔,同时死去的是两颗相似的心脏。
我醒来时医官跪了一地,连三朝元老,傅太师也来了。
他虽然年迈,可精神却十分的好,白白的胡须看起来更有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长公主,国不可一日无主啊。”
那谁可以做主人,我吗?我这个满手沾满鲜血的公主吗?
也好,就当赎罪吧。
我把我一生奉献给这个曾经被我搅得天翻地覆的国家吧。
“父皇。”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笑了一下,“做皇帝的感觉如何?”
我歪头想了一下,但却没回答他的问题,“既然那晚去刺杀蔚瑶的刺客并不是你派的,为什么你不多做辩驳,还准备好了退位诏书?”
“辩驳无用,那就算了,我是斗不过你的,年纪大了,可你弟弟不同,这么多年,你奔波忙碌,自以为将蔚瑶保护得很好,可你却不知道你那个弟弟,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心里有预感他会说些什么,我起了身,“别说了。”
“被自己亲弟弟喜欢的感觉怎么样?”
我慌慌张张地朝门外走去,“喜欢了这么多年你居然都未曾发觉,我觉得你很聪明,但有时候又很蠢。”
我几乎没有什么空闲之时,我是一个女帝,却没有人敢不服我,他们都曾见过我杀伐决断的手腕。可他们不知道我早就已经不再想杀任何人。
我相信真的会有报应。
我日日熬到深夜,有时伏在案前就会睡着,有时可以摸索着爬上床,第二日再雷打不动地天未亮就起,我必须要这样才能睡得着,否则我闭上眼耳边就会响起蔚瑶的呢喃,他叫我姐姐,姐姐。
有时候是施月的声音,他说他为我做什么都不会后悔。
有时候又是李玦,他问我为什么不可以放下一切,他说他愿意护我一世周全。
我觉得头痛欲裂,我不想去想。
宫女有时候禀报我,说蔚瑶想见我。我淡淡地说一声,知道了。
可我却从来不去见他。他在宫内自残,据说把自己搞得很惨,我说只要活着就行了。
我也不想去听他到底是怎么折腾自己的,我不想去了解那些细节,因为我怕自己会心软。
他死在我登基后的第十年。
那个时候他还不到三十岁。
太医说他病重垂危之时,我连手里的毛笔都拿不住了。
我终于再见了他,他变了好多,无比削瘦,躺在床上之时薄得像一张纸。
他身上许多伤痕,有些已经愈合,有些却还皮开肉绽。
我仿佛心脏处被人打了一拳,痛得我几乎直不起腰来。
他轻声叫我,“姐姐。”
我撇开了脸,不敢再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皇帝吗?当了皇帝就可以不让任何人抢走你。可是我后来又不想做皇帝了,因为你讨厌我了,你那种厌恶的目光,让我难受得恨不得去死。我觉得死在你手里也是好的。”
“可你不让我死,你又不来看我,我不管怎么做,你都不来看我,你叫我一声吧,在我死之前,你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我坐在了他床沿边,他凑了过来,抱住了我,却连哭都没了力气,只软软叫了我一声,“姐姐。”
就再也没了呼吸。
我直视前方,不敢低头看他,跪了一地的人叫我节哀。
我小声地叫了句,“蔚瑶。”
可我知道他再也听不到了。
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人消失了。
我安静了许久,最终将脸颊贴上了他的额头,哭出声来,“蔚瑶!”
我没了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牵绊。
对于我来说,蔚瑶是特别的。
即使他做错了许多事,即使我恨他,即使我不想再见到他。但我只要知道他在世界上某个地方活着,我就觉得这是一种慰藉。是一种羁绊。
他性命的结束,也意味着我生命的消逝。
傅太师说我是个好皇帝。
我迷迷糊糊中听着,那便是我在世间赎罪赎完了吧。
我走了这一遭,活得又清醒又糊涂。
我欠李玦,也欠施月。
不知有没有来世可以偿还。
我弥留之际,又想起了蔚瑶那一身伤痕
我听宫女说他一直在伤害自己,说他一直在求我去见见他。
我突然觉得心碎了一般地疼。
我的灵魂仿佛飘去了那个只有蔚瑶的大殿,他跪在地上,手里拿着锋利的烛台,他划破了自己的皮肤,拍着紧闭的大门,有些可怜地祈求,我受伤了,你们去找我姐姐来看看我好不好,让她来看看我好不好。
我哭出了声音,灵魂应该是没有痛觉的,可我此刻如同万箭穿心。
不过还好,我要死了。
这些肮脏与痛苦,就再也与我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