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四】失控

又是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随着手术室上方的手术灯由鲜红色的灯光转为翠绿色，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

李国栋也从不知是紧张还是安定的心情中回复了心神，他拍了拍有些麻木的脸，起身赶紧走向手术室，护士已经先抱着孩子离开，医生随后推着病床走出来。

“你是刘丽的家属吗？来签一个字。”迎面的一位医生递给了李国栋一张签字单，“孩子稍微有些早产，但是手术过程很成功，你先帮我把你老婆推到病房之后再签字吧。”

“好的好的我来吧，我来吧。”李国栋经历这么长时间脑袋中还是有些混乱。他木然的往病房的方向缓慢地推着病床，低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老婆，还在昏睡中，面色有些惨白。

不知为什么他稍微松了一口气：老婆没事，孩子也应该没事吧......他这样想着，抬起头跟旁边一起推着床的助产大夫说道：“大夫，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还好吧？”

大夫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事情有些入神，李国栋又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问了一次，大夫才回过神回答：“啊，你们的孩子没事，只是有些早产需要先送到育婴室，没有什么大碍。”大夫又顿了下，露出了笑容继续说道：“是个男孩，恭喜您当父亲了。”

他那舒缓又带着些许轻快的语气让李国栋的心情也得以缓和，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回到病房安置好一切的李国栋握着妻子的手，妻子已经悠悠转醒，如此长时间的生产过程让刘丽很是疲惫。刘丽轻声对守在自己床边的丈夫说道：“老公，我们的孩子没事吧？”“没事的，孩子很健康，是个男孩。”李国栋笑着伸出手轻抚过妻子额头上的碎发，俯下身在妻子的额头亲了一下。

一滴泪从刘丽的眼角滑落，那是幸福的泪水，“老公，咱们以后是完整的一个家了，有你，还有宝宝，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刘丽说话的声音甚至有些发颤，这个刚刚降生的小生命，带着自己和丈夫满满的期待来到这个世界上，成为这个家的新成员，三个人一起生活的幸福温馨在自己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出现。

“是啊，我也好高兴，我当父亲了！”李国栋帮妻子擦掉泪水，伏身轻轻抱住了刘丽，这时候的他没有了在手术室外等待时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成为新生父亲的激动，还有对妻子的一点内疚。

就在这时，一位护士抱着一个包裹好的小东西走了过来：“幸福的小两口，快来看看你们的孩子吧~是个男孩哦！”小护士高兴地说道，“恭喜你们当爸爸妈妈啦~”说完就把一团白滚滚的小家伙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她的怀里。

刘丽看到孩子也是非常激动，她终于当妈妈了！这是她自己的孩子啊，从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不太熟练地抱住了小家伙，轻轻掀开盖在小家伙脑袋上的被角，看见了一个有些皮肤有些皱皱巴巴还透着粉红，但又显得非常稚嫩的小脸，他有一双很大很有灵气的眼睛，正在自己怀里睡着。他长得真漂亮，感觉像是上天给自己的馈赠，刘丽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正包裹着自己，但是母性的爆发没有让她忽略掉身边突然出现的异样感觉。

她发觉，在她身侧有一个目光直直的盯着宝宝，那视线与周围的视线都不同，不像是看到儿子的激动喜悦，也不像是对于新生命的好奇，更不像是新生命来到世间的祝福，那是一种警惕、惊讶、恐惧，甚至还带有怨毒和凶狠的情绪，复杂到让刘丽感到深深地无法理解。

她转过头顺着视线望去，发现那来源竟是自己的丈夫，他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宝宝。

李国栋眼里往日的温柔已不再，瞪大的眼睛被血丝一点点爬出布满，这样复杂的表情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在丈夫的脸上？他不是和自己一样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吗？进入产房之前丈夫对自己说的那些安慰的话语都是惺惺作态吗？

可能是孕妇及新生妈妈特有的多疑，仅仅是这一个眼神和这一种表情，就已经让刘丽的心里仿佛坐了一次过山车，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还是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还能不能在这个男人的照顾下健康快乐的成长。

刘丽犹豫了一下，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拍拍国栋说：“老公，你怎么啦？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啊？要不先休息会吧？”但是李国栋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妻子的话，或者说就连肢体的触碰都没能让李国栋从发呆中回过神，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宝宝。

“老公！你怎么啦?”刘丽提高了音量，还伸手使劲捏了李国栋胳膊一下。

李国栋在妻子抱过孩子之后，在看见孩子的一瞬间就愣住了。他看到孩子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还听见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重复：“必须杀了这个孩子，必须杀了这个孩子！不能让他活下去！不然你就会死！你的老婆也会跟着你下地狱！杀了他！杀了他！！”“不，不会的！不可能！一定不可能！你是在骗我！”李国栋在心里拼命反驳着，与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恶魔低语般的声音对抗着。

他感觉到自己变得不像自己，脸上也越来越狰狞，慢慢的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

突然从左手手臂传来一阵疼痛，有如在寂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头一样，耳边传来妻子的一声呼喊，把李国栋从恍惚中唤醒。“老公！你怎么啦？”这声音恍若隔世，又如雷贯耳。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李国栋伸手用中指食指按揉发涨的太阳穴，“我没事......老婆，我没事。”李国栋扶着额头侧过头，掩饰着自己刚刚的失控对妻子说。

刘丽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只是抱着自己怀里的宝宝，面带复杂的看着自己丈夫，丈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已经让刘丽心里冒出了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