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生产

不知道过了多久，伴随着墙上钟表清脆的滴答滴答声，李国栋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缓慢地抬起头，看了一下医院的挂钟，已经是7点30分了。

刚才因为想打发时间而点燃叼在嘴边的香烟，眼看着快要燃到了尽头，嘴唇已经隐隐地感受到了一丝灼热。

李国栋赶紧一口把香烟吐了出来，“呸！我这是怎么搞的？”他站起身，一边拍着衣服一边飞快的用脚在还散发着暗红色光晕的烟蒂上使劲捻了捻。

今天是妻子刘丽生产的日子，因为在产检的时候发现预产期可能会提前，所以就提早带上预先就准备好的生产用品来到了医院，经历了一系列繁琐的例行事项：挂号、住院、检查各项身体指标，还看了婴儿彩超，听了胎心正常，最后妻子才疲惫的躺在病床上。

李国栋坐在一旁，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在医院忙前跑后了大半天的他，在妻子终于安稳睡着之后感觉到头隐隐的有些作痛，可能是今天精神太过紧张的缘故吧，每次陪老婆在医院产检的时候李国栋都感觉十分的紧张，感觉比身旁这个真正当娘的人都紧张万分，生怕有什么指标不正常了会影响到正常生产。

在下午妻子被大夫推送进手术室的时候，李国栋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像其他那些在手术室外等待着的丈夫，或者说是准父亲一样，充斥着紧张与兴奋，亦或是担心与不安，他只是有些恍惚的、甚至有些呆滞的坐在旁边的等候椅上，攥着拳头抵在膝盖上，身体朝前倾的直直的看着手术室的门，好像在想着什么，也好像什么都没想。

一个坐在旁边不远处的男人看了看刚坐下的他，双手握拳还使劲揉搓了下手指，轻轻抖了抖脚。

“哥们你老婆也是刚进去啊？”男人撇过头朝向李国栋，“啊，是......”

那位男人看着约摸30岁上下，他发觉李国栋还是一直呆呆的看着手术室，也没有过多地回复他的话，他讪讪地笑了笑，并往李国栋这边靠了靠。

“哥们......你有烟吗？”这有些紧张颤颤的声音一下惊醒了还在发呆的李国栋，“啊，您说什么？”国栋看向了男人。

“你有没有烟啊？”男人一边重复刚刚的话，一边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嘴边，摆出一副烟民的标志。李国栋瞬间明白了，他从口袋拿出了自己的“万宝路黑冰”，然后递给男人，“来，来两根，我这刚才没反应过来，一直想自己老婆和孩子了......抱歉......”李国栋抱歉的笑了笑。

“没事，我这也是很紧张，第一次当爹嘛。“男人也回以宽慰的笑。他起身朝着吸烟区走去，又回过头朝李国栋招了招手示意。李国栋也起身，跟着男人一起走向吸烟区。

吸烟区被设在走廊另一侧的拐弯处，紧挨着窗户，窗台上的烟灰缸里还盛着之前的人留下的些许烟灰，而大多数的烟蒂都被倒在了旁边的铁质垃圾桶里。靠着墙边还零散的放了三把椅子，对面的墙上很贴心的装了个广播喇叭，可能考虑到会有很多新手爸爸既要忍受在外等待时的紧张情绪，又担心自己离开会接受不到手术的广播通知。

男人拿着李国栋给的烟靠在墙边，李国栋掏出了自己上衣口袋里的打火机给男人点上，“哎呦谢谢谢谢！”男人用手护着点着的香烟，送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

“哥们，咱都是要当爹的人了，你也是第一次当爹吧？虽然我这也是挺紧张的，但是还是想说吧，你放心！老婆孩子一定都会没事的，你也不要太担心啦，缓缓神，看你刚才那样子，都失了魂了，要是一直这样，等你老婆孩子出来了，你可能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就堆咕在地上了。”

“是啊，我是得缓缓......谢兄弟了。”

李国栋用手捂了捂脸之后使劲搓了搓，是啊，虽然这也是我第一次当父亲，我可不能被自己老婆给看低了。“哥们，你老婆进去多久了啊？”

男人抬头想了想：“可能有两个多小时了吧......”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然后转身看向窗外。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广播响起：“胡秀文家属！胡秀文家属！请来手术室！”男人身形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激动喜悦的神色，快速的将手里还没抽多少的烟扔到旁边的垃圾箱上，就立刻往里侧手术室的方向快速走去，几乎快要跑起来。

他回头跟国栋激动的说：“这是我老婆！我孩子出来了！”李国栋听完也跟随着男人的脚步往手术室走去。

当男人跑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先是从手术室里出来一个护士，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男人先是凑上去看了看，激动的和护士说着什么，然后又转身看向随后被推出来的自己的妻子，伏身靠在推床旁边，哆嗦地握着妻子的手低头说着话，说着说着还伸手抹抹自己的脸。

李国栋不忍心上前打扰他们这样温馨的一幕，在离得稍远一些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所以虽不能看清病床上男人妻子的样貌，但看见男人老婆缓慢地点了点头，男人用手抚摸着妻子的额头，低头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他还想说些什么，旁边的护士和大夫就推起了病床。男人握着自己妻子的手，一起往病房区的方向走去，走的时候还看向了李国栋所在的方向，带着大大的笑脸朝着他点了下头，安慰着李国栋。

李国栋楞了一下，连忙抬起手臂挥了下，冲着男人回应点了点头，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口，就这样看着男人和这一群人快速的离开了手术室。

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李国栋又感觉到了无形的紧张与孤独，刚认识的人，才刚说几句话不到就离开了，现在又剩下自己了。

李国栋慢慢又走回到刚刚的吸烟区，在最外侧的椅子上坐下，这里还是可以看得到手术室的门，也能让自己的心里有一些安慰。

抬头看了看时间，妻子才刚进去手术室不久，按照刚刚那个人说的，可能要等很久了吧......他弯腰把头埋在双手之间，又搓了搓头，慢慢抬起头长舒一口气，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根烟点燃放在嘴边叼住，向后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