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
我们曾经种在一片土壤,后来我穿上了皎洁的裙,却不见你的踪迹。
初见,我是一颗玫瑰种子,她也是。我们被一个小男孩拢在手心,四周尽是黑暗,唯有彼此能给对方温暖,她说她很喜欢我。她笑得那么明媚可爱,我才知道,原来一颗黑漆漆光秃秃的种子也可以这么美丽。
后来,我们被埋进了土壤,记得那时小男孩日日来给我们浇水,他总是喜欢躺在草坪上,用手掌撑着地,给我们说小王子的故事。我们埋在土壤里,泥土的充实感让我安心,她每日每夜都会跟我聊很久很久,我一点也不孤独。
我们一起生活了不知多久,一场雨,我们破土而出,迎着光露出了小芽。这里是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唯有小男孩还会来看我们,给我们讲小王子的故事。
这里四季如春,前面是一条潺潺的小溪,岸堤上是嫩绿的草,我们背后是幽深的树林。
人们像天上的大鹰,总是追逐着肥美的猎物,从不看看只需轻扫一眼就能观赏到的令人舒心的美景。
我们长大了,开出了花。
她是这里仅有的一朵红玫瑰,妖艳美丽,傲气凌人,唯独对我卸去了张牙舞爪的刺,将温柔尽数给了我。我是一朵白玫瑰,世人觉得白玫瑰清冷,哀伤,但我却将一腔热情给了红玫瑰,冰与火相撞,擦出的火花,绚丽的刺眼。
我们度过春夏秋冬,谈过人生理想,她说:
“我想当漫山遍野里最美的一朵野玫瑰。”
她说这话时,满身的红似乎在流动,散发出红宝石一般的光芒,她自信张扬,迎着阳光绽放出烂漫的笑容,时间将这幅画面永远烙印在了我的脑海。
我和她说,我想像人类一样,有着双手双脚,想穿着纯白的长裙,想淌过清凉的小溪,想走过幽深的山林,想在风中自在地舞蹈。
她突然愣住了,“那我呢……” 她的声音似乎在颤抖,我知道她在害怕,她害怕我离开,害怕孤独
我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话,我想和她一起,走过天涯海角。她想成为满山遍野中最美的那朵,我就带着她走遍满山遍野,我想和她浪迹天涯。
那天下了一场暴风雨,她似乎在和我怄气,淋着雨不看我一眼,以前她总是娇滴滴的对我哭着,说她害怕,总是和我黏在一起,会在我的叶子下躲着没必要的几滴雨,但是,她怎样我都不讨厌。
睁眼,光照着我,我慢慢睁开眼,感觉到一丝别扭。顺着地面看着,我看见了一双白皙的腿,细长的手,我变成了人。我开始寻找红玫瑰的身影,可是却不见她的踪影。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只见她正迎着光绽放出最美的样子,她真的好美。她对着我笑,笑的让人心头一酸,她真的成为了漫山遍野里最美的那朵野玫瑰。
小男孩再也没来过了。
我穿上了梦寐以求的纯白长裙,我在她面前跳了第一支舞,她说我很好看,她又说她好喜欢我。
我去了很多很多我想去的地方,走过了很多想去的地方,我会去看她,和她讲每一个去过地方有多美丽,她总是微笑着看着我,她越来越温柔了,在月光的照耀下,恍惚间我察觉到,她的面孔不似曾经那般艳红而是苍白。
我又再一次去看了红玫瑰,这次,我真的找不到她了。我问小溪,小溪说她已经死去。
我捡起漂浮在溪上的她的刺,刺很锋利,划伤了我的手掌,我任由着它对我的气恼,还是紧紧攥着她仅剩的刺,鲜红的血液顺着我走的方向一滴又一滴地留着,手心的痛却不及心里的痛。
我去了她的山坡上,她什么也没留下,唯独留下来这几根刺。
我的双腿忽然开始强烈的痛,我昏了过去。醒来时又变回了一朵白玫瑰,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撕心裂肺的痛哭着,我用叶托着她的刺,一直拖着,仿佛托着很久很久之前的她,那时她还是一颗小小的种子,我也是。
山那边有一个老树神,他可以实现很多愿望,只不过得付出同等的代价,红玫瑰用生命换了白玫瑰的一双腿。
我将她的刺装在了自己身上,开始带着她的梦想扎根在这片山坡上,我不是漫山遍野里最美的那朵野玫瑰,她才是。
每当夜里这个山坡都会充斥着悲伤的哭声。满山都是绽开的花朵,却不及红玫瑰的美丽,山坡上只有一朵白色的玫瑰。
从那以后,每天都会会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帅气男子,他很奇怪,能听到我的声音,他总是自言自语的说话,从来不管我说什么,他总是说着说着就痛哭起来,随后又忘向不远处的一块墓碑。
后来,他什么也不说了,只是每天都讲着同一个故事,故事叫小王子。我觉得很熟悉,却又懒得记起来了,我只是轻轻的用叶抚摸着身上的刺。
后来的后来,我还是一直都开着那片山坡上,那位男子也天天都来,有时他也不止讲《小王子》,他会和我聊天,我不喜欢说话,他就会讲关于人类的故事,讲着讲着他又哭了。
我记得他了,我还记得《小王子》也有一只红玫瑰,她和我的红玫瑰好像,只不过我的红玫瑰是独一无二的。
我喜欢世界上的风景,喜欢人的身体,但我不懂人的情感。我只知道,我很想念红玫瑰。
一年又一年,十年又十年,山坡上多了一块墓碑,我看着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将那块墓安在另一块墓边。
没有人来陪我了。
男人不再来了,他就躺在那个上坡下,什么也说不出。
我老了,我睡着了。醒来时又看见了我心心念念的她,她穿着艳丽的红裙,她好美,她牵着我的手,笑着看着我,她带我飘向了远处。
这次我们不当玫瑰了,我们会永远都穿着好看裙子永远牵着手走边天涯海角,她当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我带着她看遍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一一整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