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一点儿不假,九殇的心肠算不上好,颇有些自私自利,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独断专行多了就有些魔怔了。
芍药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可阿肆的死是意外的,苏家的那个腌臜做的事是真的害惨了阿肆那样的姑娘,今日这仇报了是要解九殇的心头之恨的,也是要平阿肆之死。
狐熙瞧着这一出是是非非,只可怜的是那青楼的芍药,死的也忒不明不白了,在这一丝同情里,是狐熙不知道这世间的繁杂。在这个世间,人要分三六九等,娼妓仆人之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阿肆在苏祁眼中亦然如此。
这两人其实也没什么交集,在郊外住着的九殇谨慎得当,城里往来的道士又都抓不到她,真身难辨,本是没有深仇大恨的,偏偏这事就这样了。
难保这九殇不是在长老那儿受了苦头,想要杀个人来解心头之恨的,非是狐熙忽然把她这九姨想得这般的歹毒,是狐臣宴同她这般说的。
狐熙不解其意,好端端的杀人解恨,不是正义之举,狐臣宴拿着收束扇子点了一下她的头,十分有自信地说道:
狐臣晏不信我?就等着看好戏吧。
狐熙平白无故挨了敲打,心中闷闷不乐。
阿爹欺负人,把她诳来了这破仙人身边,破仙人不是个好东西,让围着九殇团团转,说话还总是不交代清楚。
狐熙没了初时的兴趣,无精打采的看向那两个人。
那一男一女的绝好容颜看去真真是叫人赏心悦目,狐熙支着半变脸看着,不理会狐臣宴了,所幸他现在也没有多说什么了。
远处的二人静默无声,九殇眼波流转,一颦一笑皆是动人之姿。
她手抱着琵琶,如墨的眸投向苏祁,或者应该说是现世的修道之士“长情”,那眼神没有半点的情,尽是寒凉的冷漠。
她说了,她这千年的道行杀人偿命是轻而易举的,对付苏祁不外如是。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安静是被长情先打破的,他上一句说的是,美人面目狰狞,这次他又带着谦谦公子一般的笑意说道:
长情“人性本善,纵姑娘是妖,也劝姑娘勿入歧途才是。”
九殇一笑置之,拨动了几下她的琵琶,悠然的乐音渐起。
狐熙远远的看着,听到声势起伏的乐音时,似是有些熟悉,震惊的看向了狐臣宴,眼里几分的疑惑是在跟他确认,这是那首靡靡的亡国之音吗?
狐臣宴沉醉地听着,悠悠地说道:
狐臣晏我也不知这九姑娘为何就这么喜欢这曲子。
狐臣晏你要是觉得难听了些就捂住耳朵,可别听了。
狐熙不懂这两个人的打架方式为什么这么的和风细雨,她要是看哪个不顺眼了就直接去约出来,该道歉道歉,不服气就打一架。
别看她现在一个小蝼蚁,在林昔还真没几个能够欺负得了她。
她有问题了,闲着也是无聊,就把问题丢给狐臣宴,两人是一回生二回熟,狐熙对没有恶意的人还是友善的,也不忌惮他的神位。
狐臣宴乐于为她解答一切问题,欣然自得道:
狐臣晏九殇在林昔晨曦宫里最喜欢的就是摆弄音律,学的是炉火纯青的地步,林昔的祭祀乐谱她是都习得精髓,你且听听,有没有点林昔的声音。
狐熙分了神来听狐臣宴将其中之道,没专心在乐音里头,闻言,竖起耳朵来聆听。
还是方才的那首曲子,没变化,她也试图来循着林昔那喜庆又带一丝诡谲怪诞的曲风,皆是无果。
狐臣宴看着他的小狐狸眉头不展,她又是一副不思其解样儿,无奈在心里暗笑,小狐狸这是没去到祭祀坛上听过祭歌。
这样也好,不用管林昔的那些无妄之灾。
不止是在远处的狐熙弄不清九殇的名堂,站在她对面的长情也不知她何意。
九殇说他是个小道士,是没错,和九殇这千年的老妖精比起来,他可是太年轻了。
若说狐熙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狐臣宴是玉树临风的弱冠少年,长情也只是个年岁稍长的乐师罢了。
长情不当道士多年了,自认是没惹出过风流佳话的,也没有人鬼情未了的戏码,这眼前的佳人造访,美人是是来者不善,可让他好生意外了。
他听着这音律,也笑了,其中真意不明。
他将自己的横笛别在腰间,正好衣冠,大大方方的就作揖拜了别,他这份客套在九殇那儿没有用,她照杀不误,长情也就是想让自己走得时候体面一点。
不料,他刚做好的姿势还未话别,九殇的乐音就急转换了曲风,是声势更为跌宕浩大的一曲名乐。
琴弦变幻的长刺从四面长出,这架势是要把人扎成刺猬才肯罢休,他虽说也是道行浅,也总不易命丧于这样的术法之中。
掐了个诀,捏一张明黄的符箓,燃尽破法术。
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也不耗费功力。
尚能拖延时间,不过杀不了毒蝎心肠的美人了。
九殇是有意下杀人之术的,她向来喜欢在无知无觉之中就叫人死于非命,他也不例外。
她坐在屋檐之上,举头是三尺皓月,熙攘的夜市声里,琵琶曲此起彼伏,一拨一动,幻影是窈窕的少女,从四面八方就舞着水袖长衫想要把他包围在其中。
她们的水袖可不是绵柔的布料,是纤细锐利的铁丝,九殇分明是要绞杀!
狐熙二人在远处看到的景象是,男子极其忙乱的步伐,躲闪和飞越之间来回,紫色的女子在明月下从容不迫的弹奏着自己的琵琶。
……
狐臣宴拿起酒壶要往被子里倒酒,拎着有些空,没想连一杯的量都不到了,他又唤来了小厮添酒。
狐熙看了他一眼,他真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狐熙看了几个回合,感叹九殇有闲情逸致之余,她又问道:
狐熙那是幻术吗?
狐臣宴十分平静地道:
狐臣晏是结界。
狐熙闪过担忧,她问:
狐熙那个人能逃脱九殇的追杀吗?
狐臣宴有些不悦,神色淡漠,事不关己的道:
狐臣晏看他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