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拿棵树来哄她吗?听着这树还挺有重要意义的,可又不结果子,珠玉宝石她也不喜欢,要了也没用。
狐熙“谢谢仙上好意,我不能要这树,得让它留在仙府上。”
狐熙“你还是带我去看看那位您口中的故人吧!”
狐臣宴向她伸出手,示意她要牵着他的手。
狐臣晏“镜花水月,终成一场空,我怕你陷在幻境里。”
狐熙没犹豫了,放下宽大的大袖撰紧搭上了他的手。
像原来那般小心翼翼的同他出去,眼前没有东西遮挡,望去是澄澈的碧波荡漾,清澈如镜。
他带着她就踩着水面过去,如履平地。
到了中央的位置,他们停住了,水旋成一个水涡,待片刻,一个向下的楼梯就出现了,他引着她前去。
幽长的隧道让人感到压抑,走到较为光亮处,一个女人的声音道:
九殇“我不说过,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了吗?”
狐臣晏“你为妖,我为仙,这一辈子长着呢。老死不相往来,亏你也想得出。”
狐臣晏“九殇啊,你不见我也总得见见她吧。”
四周再也没有声响,空气异常沉闷。
狐臣宴悠然自得的领路,颇有闲情雅致道:
狐臣晏“我这位故人脾气不好,她也常年不见生人,如果见着了,她要问你问题,你回答她就是。”
狐熙“我们不认识,仙上如何笃定她会见我?”
狐臣晏“你们是有着亲缘关系的,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千里迢迢来,她不会不见你的。”
狐熙“亲缘关系?可我从未听说过灵狐一族有谁流落在外的。”
狐臣晏“你娘没跟你说过,她有一个妹妹吗?”
狐熙“没有。”
狐臣晏“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九殇。”
说着,他们到了石门前,狐臣宴上前一推,门开了,落入眼中的是在空荡的洞中的白发女人。千丝白发垂垂如雨,背影黯然孤寂。
洞中亮光微弱,多数昏暗潮湿,被抬高的石台上是清冷难近的身影。
狐臣宴向她作了揖道:
狐臣晏“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九殇“你关押的挺好的,千年如一日,万般煎熬。”
狐臣晏“如此甚好。”
九殇“问候完了,她留下,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九殇背对着他们,她说话的声音决绝不带一丝犹豫,甚至是像命令。
狐臣宴苦笑,退到了门后。
那人的声音并不珠圆玉润,听着倒像是沙石摩挲过的咽喉,不难听,她开口就仿佛要娓娓道来一段故事,莫名地苍凉而又淡漠。
狐臣晏退到了石门边上,远远的看着他们不发一语,徒留狐熙面对着白发苍苍的女人。
仔细听,现在又听得到石洞里边上有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她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及腰的白发在她转头的一瞬慢慢变成了黑色。
那人微微侧过头,狐熙看到她面容时,没有她想象中的老态龙钟,是个容颜绝佳的人,杏脸桃腮,眼中顾盼生辉。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是犯错了吗?为什么在这种地方?狐熙看着她,心里满是疑窦。
她又转过头背对着狐熙,缓缓地起身,狐熙好像听到了铁链碰撞的声音,不出所料,她的脚踝和双腕处各戴着铁链子。
她如深井般幽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狐熙,从上到下地打量着狐熙,而后红唇微启:
九殇“你是狐熙。”
狐熙“我……我……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九殇“ 我姐姐还好吗?”
狐臣晏说过这人是她的姨母,可她阿娘没说过有什么妹妹,狐熙还是疑惑道:
狐熙“你是我小姨是吗?”
她轻柔的笑容里藏不尽的失落,神色黯然说:
九殇“算是吧,我当年跟灵狐族决裂,连同家里都断了关系。后来就没机会回去道歉认个错,姐姐因该也不认我了。”
九殇“这小姨就是个辈分,你娘既没跟你说过,那你就不太过在意。”
狐熙“我娘确实没跟我说过。”
狐熙的娘亲是个相貌普通的灵狐,规规矩矩的,很温柔,用凡间的话说就是贤妻良母,相夫教子。
她不像眼前的人,妖魅诡艳,若雾里看花,镜中影,迷蒙难测凄凉心境。
九殇看着狐熙,眼中竟沁了水雾。
九殇“你下山了,灵狐一族还是这样,一遍遍的把你这样的小狐狸送出雪山,来染这人世肮脏的尘埃。”
狐熙“你的意思是?”
狐熙听着她没头没尾的话,甚是云里雾里,不知道她说的到底什么意思。
她冷笑一声,拖着链子走到了狐熙面前,伸手向她,狐熙下意识地偏头要躲,她周身的寒气逼人,狐熙都忍不住打一个冷颤。
九殇“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九殇“他们为什么要给你系上这样害人的东西呢?”
九殇说的是月老的红绳,那本是已经隐形了的东西,她还是看到了。她不分由说的就握住了狐熙的手,一横过去就是一根细长的红丝绦。
她用力一扯,分明的是要断了这线。
另一头的狐臣晏感受到她的意图,刹那间铺开的折扇就落在了眼前,扇起一阵强风,似要拂开九殇的手。
九殇并没有要停的意思,掌心一握,红绳化作飞灰。
狐熙心里还真有点开心,也想笑,但剑拔弩张的局面让她不敢笑。
红绳没了,收了扇子,狐臣晏面色阴鸷。
狐臣晏“九殇,你干什么?”
九殇“我要狐熙,一辈子不为世俗情爱所扰。”
狐臣晏“九殇,你所遇非人是你的不幸,她有自己的人生,你不能横加干涉。”
九殇“可笑!我不能,你便能吗?我说过,我不屑于同你说话,闭上你的嘴!”
九殇攥紧了狐熙的乎,猛地一拉她向后退去,狐臣晏欲要抓狐熙,没抓住,她们离狐臣晏竟有一段距离远。
狐臣晏在对面神情凝重,看着她们。
九殇将狐臣晏视若无睹,他们打他们的,谁拉到她就跟谁走,九殇握住她的手,她挣不开,直接不抵抗。
九殇食指点在她的眉间,一阵强光闪过,太刺眼狐熙闭了眼,再睁开眼时,看到九殇嘴角竟沁了血。
她没有感到任何的异样。
狐臣晏遥遥道:
狐臣晏“你又何必如此?”
九殇置若罔闻,反倒怜惜的抚摸狐熙的脸。
九殇“以后逍遥在天地,就不要沾染那些世俗男女之情了,太苦。”
狐熙.“九……九……九姨……”
九殇“没事,这该是我的报应。你陪我呆会儿吧,以后就没机会了。”
狐熙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和她仅有这一面之缘的小姨。
那一堆前不着头后不着尾的话,让她都不知如何是好。
她抬手拿着袖子想替她擦拭嘴角的血渍,九殇苦涩的笑着,松开了抓着狐熙的手,她无力的侧着屈膝坐在了地上。
原本明艳的脸上露出惨象,血色渐退,苍白虚弱,仿佛出现的那人只是回光返照,这才是她的样子。
狐熙看着她,还是有些心疼的,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好不容易见着个人,还大限将至了。
狐熙蹲下,和九殇面对面看着。
狐熙.“九姨,情是什么?它既苦,那躲着远远的不就好了吗?”
她怅惘的摇头叹息:
九殇“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九殇“情有很多种,唯一沾不得的男女之情。”
九殇“我不要你受这样的苦。”
九殇“你能回林昔就不要出来了,我现在念着林昔的桃花、山林、雪山,却都回不去了。”
九殇“我灵狐一族不缺从一而终者,你回去,若姐姐还在的话,让她给你择个夫婿,举案齐眉,白首不相离。”
这话听着像是临终的遗言,是为她着想的,狐熙点了点头。
九殇用手撑着凉石,却渐渐的无力,将要倒下,狐熙立刻过去扶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瘦小的怀中。
九殇“我以身为咒,让你再无情脉,以后不要怨我。”
九殇说完化做了云烟,狐熙的怀中空了,她起身四处张望,除了面色说不上好看的狐臣晏,别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