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今天就到这里吧,没有其他事就可以散了。……我在学校随便再看看。
气氛苛谨的会议室内,皮相十分年轻的男人微微托着腮,不轻不重地叩了叩桌面,随着话语尾音的下落,先前凝重如坚冰的氛围缓缓崩裂,露出浅水的一角。
周子舒捋了把头发,垂下脸一件件整理好圆桌散落的文件夹在腋下,末了微微直起身,像是有些不适应地伸出手,遮了眼满目窗外泄下的阳光,随后目不斜视地走出一方小小的空间。
他皮相实在天生很占优势,脸颊养出了一点肉,因此不显得过于瘦削,反而衬出一点少年人的朝气和活力,套件薄薄的运动衣往那一站,和本校的学生也相差不大,以至于总让人忽略了他真实的身份。
距与五湖盟间的纷纷扰扰已过了千余载,当年温客行为保他一命身死,所幸大巫懂些南疆来的诡秘法子,好说歹说让魂魄入了轮回六合,他自修炼那六合神功后仿佛也被人世间的七情五感剔除在外似的,功力虽日益增长,面貌骨相却自此一蹶不前,当真应了长生不老一话。
他在这些年间送走了七爷和大巫,送走了阿湘那丫头和曹小子的转世,看过悲喜别离,赏过漫天烟火,送走了很多很多、他自己也数不清的人,直到成岭从张家的毛头小少爷到能独当一面的张少侠,再到垂垂老矣的白发翁,在那之后,他便真正是独自一人,身若飞絮般无依无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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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舒找了个空隙大些的树荫蹲身坐下,指节微微蹭了蹭耳垂上的软肉,靠在树根下懒洋洋地眯着眼看几个男生打篮球。
他其实很久没有像这样一个人坐着,给太阳晒着,天下时局大变,他过往要处理的事太多太多,况且也早就没那么个人的名字给他叫着,左右也不乐意,就随着去了。
他正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先前会议的事,眼皮子上下翻动了几下眼看就要梦周公去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攸的闯进他的视线,并且十分不解风情地晃了几下——晃得他眼花。
温客行同学……你没事吧?还醒着的话应一声?不会中暑了吧……诶!
周子舒啪得一下打开他的手,听见对方微微痛呼了一声,还是没把手收回来,反倒在他耳边叨叨地更厉害了。老天,若不是这几千年间他一直没有找明温客行转世的踪迹,他竟觉得这人让他想起那烦人的温客行来,同样的聒噪、……惹人厌。
周子舒吵什么吵……叫魂哪你个鳖……这位同学?是我长得太像冤大头还是——睡个午觉都能被搅?
骂完了总是痛快些。周子舒不耐烦地拧拧眉想这经历十几年义务教育一看手就一副小白脸样的傻小子是不是被自己骂傻了,心里还兀自微微乐了一下,终于舍得微微抬起眼瞥了一眼那个倒霉蛋。
温客行……好疼。
历经十几年义务教育、一看就一副小白脸样的傻小子温客行牙疼般的龇了龇牙,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的样子,总之嘴角往上硬生生扯了许久没扯上来,最终没忍住掩饰般地推了推眼睛,乘机轻轻搓了搓发红的手背,直直盯着周子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瘆人微笑。
好了,全完了,什么相隔千年重逢的知己情深都见鬼去吧。周子舒盯着对方神似记忆中那张脸的柔软面容看了会,像是要把他身上生生照出一个洞来,彻底确认了下来。
他周子舒在这所自己参股的大学参观的第一天,偶遇了他千年前的知己温客行,顺带单方面打了他一顿。
周子舒……温客行?甄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