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春期

后来再也没有发生之前那样的事了。

因为燕常越来越大了，那些简单的钢琴技巧也掌握了，可母亲还是一样忙，没有时间教他，所以母亲请了一位钢琴老师，是母亲以前要好的同学，欧阳琴。

每当放学，欧阳老师会把燕常接走，教燕常弹钢琴，辅导燕常写作业，然后在欧阳老师家吃晚饭，母亲会在晚上下班的时候来接他。

很多次，母亲来接燕常的时候，燕常已经睡着了，欧阳琴有时候就会开完笑让燕常认她做干妈，母亲就顺势说那就不用交钱学钢琴了，然后欧阳琴就会认输。

姥姥姥爷也旅游回来了，一家人一起吃了几顿饭，然后姥姥姥爷在家里闲不住，自己报了旅游团，又出国旅游去了。母亲听到消息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往燕常碗里夹了几颗青菜。

步入初中基本也进入了青春期，一系列身体的变化让这个时期的孩子们心理也产生一系列变化，充满对异性的好奇，容易对异性有朦胧的好感，这段时期是非常美好的！同样他（她）们尖锐、敏感、易怒、暴躁，更让人头疼的是他们，叛！逆！他（她）们就像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有任何人靠近就竖起尖刺威胁警告，以此来保护自己内心的柔软不受伤害。

以上的言论，燕常不是没有听过，可是那些情绪、那些疑问、那些声音会一遍遍提醒他，让他失控、失态、愤怒、自怨自艾。

自从步入这样一个阶段，本来就敏感的燕常，变得更加尖锐，总是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燕常自己有时也会用一些方法排解。

每次家长会，母亲总是匆匆地来，匆匆而去，不论燕常表现有多好，母亲似乎总是看不见，更遑论对对他勉励或者告诫“戒骄戒躁”。同桌总在耳边说羡慕燕常的自由轻松，抱怨家人对他期望太高，束缚太过，太沉重。可燕常又何尝不羡慕同桌所承受的“沉重的爱”呢？燕常不在好好学习，不在认真听课，也不交作业……可母亲还是淡淡的，好像不曾听到，不曾见到，不曾知道。

他的琴音慢慢变得郁结、沉重、激烈，让习惯修身养性的欧阳琴老师有些神经衰弱，欧阳琴让他在解决自己的那些问题之前尽量不要再碰钢琴。

燕常不解，他质问：“为什么不行？音乐不是本来就是表达情感，释放情绪的吗？凭什么我不可以！”

欧阳琴试图安抚燕常的情绪，她柔声告诉他：“你说的的确没有错，但你这样释放情绪是无效的，产生这些情绪的问题的根源并没有解决，你因为释放愤怒感到轻松，可周而复始释放愤怒能带来的效果只会越来越微弱，这些激烈的音乐也会反过来影响你，你的琴技也会受到影响，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你不能被它控制！”

“不要跟我讲这些大道理！”燕常夺门而出，他知道老师说的是对的，可他想听的不是这些！

燕常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感觉到处有人看着自己，对自己指指点点，暗处有人对自己讥笑。他愤怒地看着每一个人，那种感觉愈发强烈了！他再也忍受不了，飞快地跑起来，想要把这一切都摆脱掉。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燕常跑到湖边，力竭地躺在草地上，他感觉喉咙干得要冒烟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爬到湖边，鞠了一捧水拍在脸上。突然，他意识到什么，呆愣愣地看着倒影里的自己，从小到大，大家总说他长得好看，可从来没有人说自己长得像妈妈，也没有人说自己长得像姥姥或者姥爷，那么自己长得像谁？

燕常仔细端详着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吗？他辜负了母亲，所以姥姥姥爷从不曾提起他，母亲也不愿意亲近自己，都是因为，这张脸？

他抚摸着自己的脸，慢慢站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解决这一切，结束这一切？

燕常眼睛失焦地看着周围，他注意到湖边立了一个黄色的警告牌——“此处水深，禁止游泳”。他心里响起一个声音：“跳下去！跳下去，这一切都将结束，没有人会痛苦了，那些烦闷，那些愤怒都会烟消云散，问题就此解决了！为什么不跳下去呢？”

燕常被蛊惑地往前走，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从自己身体里撕扯出来，变得轻飘飘的。

“喂！”有人喊住了燕常，“湖边那个臭小子！”

“……”燕常回头，眼睛失神，没有光彩。

“那个你虽然是挺帅的，但能不能回家欣赏，有点危险呐！”那人走近，有些疑惑，“你是不是叫，燕常？”

“……嗯”燕常好像被唤醒。

“你是想，跳水自杀？”那人严肃起来，眼睛像鹰鹫一样盯着燕常。

“不是。”燕常避开那人的眼睛。

“你知道我是谁吧！”

“……”燕常想了一会儿，谁不知道这位呢？胡谟，学校里最年轻的物理老师，少女们的幻想对象，每天像个花蝴蝶到处招摇，笑眯眯的，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结果把扰乱他课堂的学生生生给吓哭了。

“我下学期教你们物理。”

“嗯，知道，胡老师。”燕常看着胡谟一头浓密的黑发，思维发散觉得他迟早会和其他物理老师一样秃顶。

“我跟你说哈，溺水死的人是很痛苦的！大量的水会从口腔和鼻腔涌入，会厌软骨会发射性关闭，这些水就会进入胃，迅速撑起你的胃，等你死了，水里的细菌在你肚子里滋生繁殖，以你的内脏为食，产生大量气体，把你的尸体撑起来。你要知道人的皮肤是有弹性的，可以达到原本的三倍，叫“巨人观”，然后就会爆炸，爆开之后又臭又恶心，保证没人认得出你。rue！”胡谟把自己说恶心了，“但是呢，溺水的人不是撑死的，是憋死的！会厌不会一直关闭，因为人需要呼吸，会厌一但打开，大量的水通过气管、支气管进入肺，你就会反复呛咳，水进得就更快了，然后人不能呼吸就活活憋死喽！诶，你吃饭喝水呛过吗？”

托胡谟老师的福，燕常彻底放弃跳下去的念头，甚至有点恶心，他向胡谟微微鞠躬就要走，胡谟却跟上来，后面的话语让燕常瞬间想转学。

“我跟你说呀，跳楼也是不行的，虽然一开始很爽，但是看着地面越来越近，心中的恐惧会呈几何倍数增长，着地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会碎，那个时候还有气，痛的要死！要是楼层低了，说不定就是高位截瘫啥的，生不如死啊！”

“……”燕常捂住耳朵，谁来救救我吧！

“割腕就更不行了……”

“胡老师说的这么详细，您体验过？”燕常快气死了！

“想过哦，都是我查来的资料呢！”胡谟笑笑，“有些还实行过。”

“！”

“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胡谟收了嬉皮笑脸的表情，认真又感叹的说。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去问过吗？怎样解决？你只是在一味地逃避。”胡谟很平静，“当你把所有全部的事情告诉家人老师朋友后，要是还是很想死就来找我，我会告诉你最痛快的死法。”

“不要想着逃走。”胡谟双手放在背后，看着燕常，“我会看着你！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