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冲突

每一只幼鸟破壳后，会度过一段最无忧无虑的生活，然后在父母的羽翼下学习如何飞翔、如何捕食。这段时间是残忍的，它会把你以为的，你认知的打碎，重新拼接，这些伤害或许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消散，却会在某些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灭的瘢痕。

上了小学后，燕常从最受小区喜爱的小孩，变成了最受老师欢迎的学生，试问谁不喜欢上课认真、性格乖巧、成绩优良的学生呢？

可是燕常发现乐乐最近不再和他一起玩了，也不和他说话，只在放学的时候和刘阿姨还有姥姥一起走。但这些不是最让燕常难过的，他早就发现自己没有爸爸，这是他和乐乐的区别，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同学要说他是野孩子，他不是！他有妈妈，有姥姥姥爷！就连老师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老师对他很好，但那种眼神让他很不舒服。燕常没有把这些告诉姥姥姥爷，回家也不再弹钢琴，因为姥姥说过，琴音会传递弹琴的人内心的声音，他不想让姥姥姥爷为自己担心。

但是这又怎么会真的瞒得住两个老人家呢？

姥姥原本以为弹钢琴只是燕常一时兴起，不过是三分钟热度——哪能长久。可是半年后，燕常依然刻苦的学习，姥姥便出钱买了一架钢琴，还在家里换了隔音的材料，三年来，燕常一直认真练琴，从没落下，突然有一天不再练琴，回了家也不像以往总是问为什么，这让姥姥姥爷怎么不在意？只不过是尊重孩子的意愿，等他能把这一切坦白。

可是这一天他们没等到，燕常，伤人了！

燕常一如既往在教室看书，那是妈妈在三岁生日那天给他买的，那之后的生日妈妈也会给他送一些小玩具，虽然妈妈还是没有抱过他，但燕常还是很开心。

突然，有一个小男孩，抢走了他的书，还嘲笑他：“这么大的人了，还看这种幼儿园才看的书。”

燕常认识这个这个小男孩，他经常凑到乐乐身边，还欺负乐乐，揪乐乐的小辫子，惹乐乐哭。

“野孩子！野孩子！”小男孩边说还把书丢在地上，踩了好几脚，挑衅地看着燕常。

燕常再也忍不住，拿起桌面的课本往小男孩头上狠狠地砸去，把小男孩的额头砸出一个口子，红色的血汩汩地流了下来，把小男孩吓地大哭。燕常恶狠狠地盯着大哭的小男孩，拳头握得紧紧的，浑身发抖，直到老师急忙忙跑来带走他和小男孩。

燕常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口，低头看着脚尖，又一双红色高跟鞋和一双黑色皮鞋经过，随即门内传来惊叫：“我的宝儿啊！妈妈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燕常心里想着：“来的会是谁呢？妈妈会来吗？”

一会儿，一双棕色的皮鞋经过，在燕常面前停了一瞬，燕常认出了那双鞋：“是姥爷的鞋。”

“我闯祸了！姥爷肯定会生气！”燕常攥紧衣角。

果然，门内传来了姥爷的声音。

“听说燕常伤人了？”姥爷小心赔笑，“是这孩子吧！让我看看。”

“啪！”红色高跟鞋的主人，也就是小男孩的妈妈打开了姥爷要看伤口的手，上下审视着姥爷，高高在上地说，“你就是那野孩子的家长？”

“女士，请注意你的措辞！”姥爷脸上的笑变得有些虚假。

“子不教，父之过！有娘生，没爹教！这样没教养的东西不是野孩子，是什么？”女士冷笑。

“你怎么知道的？”姥爷沉声道。

“是燕常自己说的。”老师在一旁解释 。

这时，校长也赶来了。

“燕常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件事。”

“这位家长，这个件事和今天的事无关，请您不要一惯溺爱孩子！”老师有些无语，翻了个白眼。

校长瞪了老师一眼，对着姥爷说：“燕老师，燕常伤人这事儿确实是他不对！”

“我没说燕常伤人是对的！”姥爷高声提醒，“燕常是我亲自教导的，他是什么性格我很清楚！”

“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校长面露难色。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看看我孩子被打成什么样了？”

“监控！把监控调出来！”姥爷皱着眉头。

校长很明白姥爷有多固执，实在没有转圜的余地，叫人调出了监控，事情一清二楚。小男孩的家长神色尴尬，还是不服气。

“那，那也不能打人啊。”

“哼，那要等着你们登上脸面吗？这就是您家的家教！以身世来攻讦同学，用言语侮辱同学，对同学校园霸凌！”姥爷有些生气了，“医药费算我的，但我要求他在全校面前承认错误，向燕常道歉！”

“可是……”校长迟疑了。

“没有可是！”姥爷斩金截铁地说，“燕常做了错事也要道歉！”

小男孩的家长讪讪的，有些怵了这个老头子。

“为什么都知道燕常没有父亲这件事？”姥爷再次强调。

“……”没有人说话，气氛愈发得凝重。

“是，是石老师问的，在班上。”小男孩瑟缩地说了一句。石老师是燕常班上的带班老师，也正是现在站在校长身边的老师。

“不要乱说话！”石老师警告小男孩。

“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女士怒了。

“问的什么？”姥爷蹲下来，平视小男孩的眼睛，轻声问。

“燕常为什么没有爸爸？”小男孩的声音虽小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在几人耳边。

姥爷气得脸也红了，校长连忙上前搀扶。

姥爷缓了好一会儿，厉声道：“说这孩子参与了校园霸凌，可促成这一切的元凶就是你！以为教的是小孩子就不用费心了？脑子不动久了，退化了吗！这种话你竟也问的出口，你还有一丝同理心吗！你！实在是枉为人师！”

姥爷叫了校长的名字，对他嘱咐：“你要好好处理这件事，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别忘了你投身教育事业的初心！”姥爷不是没看见校长和老师的小动作和那些眉眼官司，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学生太过难堪。

小男孩的家长带着他离开了。燕常听着里面的动静，一颗颗眼泪从眼眶掉下来，砸在地上，散成一朵朵小花。姥爷也走出来，停在燕常面前，把他抱起来，什么话也没说。这样，燕常哭得更凶了。

后来，燕常班上换了一个更好的老师，而那位石老师燕常再没在学校里见到过，燕常接受了小男孩的道歉，班上再没有人说燕常是野孩子，燕常又开始练琴，天天问“为什么”，但乐乐还是不跟燕常说话，也不跟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