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莽啊……”冷冽的寒风将黑袍人的黑袍吹的咧咧作响,他静立在长枪之前喃喃低语道。
他想要轻轻地拂一下枪杆,还未触及,纷纷扬扬的银粒便脱落下来。
那脱落的银粒,便是易漪与长枪融为一体的残魄。
明明他所挥舞的长枪,战场上内敛暗红的衣裳,在六日前还是那样的鲜活。
黑袍诡异地蠕动了一下,两下……黑袍被掀了起来,一个小少年袍中走了出来,木履咔嗒咔嗒的声音,漆黑如墨的衣摆,精致冷默到有些不真实的面容,一切都显得与这搏命之地格格不入。
小少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地上的银色灰粒,来到了长枪前,他如劲竹般挺立,扬起白玉般的脖劲,望着眼前的长枪。
他轻轻握住了枪杆,冰冷,坚硬的触感随之而来。他怀的是对强者,将士的尊敬与惋惜。小少年将头轻轻的抵在枪杆上,像是在对待一件极易破碎的宝物。他闭着眼,像陷入沉睡了一般,一动不动。
良久,小少年抬起头,把耳朵凑到枪杆旁,像是在聆听故人的倾诉,脸上时而挂着浅笑,时而是惊异或悲伤。
他对着枪杆点了点头后,便将耳朵移开,向后退了几步,望着长枪沉思了片刻。
没有夏日的晴夜,这里只有寒冷的永夜,悠远而低垂。
小少年转头望着黑袍人,轻轻唤了声“阎君。”
被唤阎君的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摘下帽袍,黑袍里包裹的是一个面容冷峻,一看就令人肃然起敬的老头。看着是耳顺之年,头发却格外的乌黑发亮。
他从怀中拿出一件用十根玉指骨做的面具向小少年挮去,面具在他手上混杂的仅仅是阴冷又暴虐的威压。
而在小少年面前,却是隐隐露出雏形的舟幽灵,傒囊,瘿鬼。
本以为神色狰狞的恶鬼在看到小少年后竟然不尤得的慌张错落,凄历的惨叫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
小少年冷眼扫了一下面具,眼里透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嫌弃。他蹲下身,将银粒拾起,放入挖空的指骨。
银粒与雪地仿佛容为了一体,极难辨认。可小少年的手却从未停下过。
极目远眺的尽头,升腾起令人移不开眼的银气,又伴随着飘雪消失在永夜中。
略过长枪的寒风裹住白衣少年的魂体,飘飘然仿佛羽化成一缕青烟。
一尘不染的白衣腾空在飘雪中,清俊的面旁上带着十骨面具,露出轻抿的薄唇。多添了一分神秘。小少年和阎君等了他片刻,他只是平静的望着他们,看不出认何喜怒。
小少年怔愣着看眼前这个沉默不语的人。
少年冰冷又沙哑的声线却缓缓而出“殿下,为什么要将臣召来。”
小少年依旧没有回答,低头望着腰间的珮环有些出神,向旁边的阎君开口道:
“鉴鬼将易漪,前世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子侄,甚端。
为鬼后少年英才,为国尽忠。事国军,甚恭;事臣仆,甚威。
大有将才之才能,统领之风范,吾之夕影。今册封易漪为即墨鬼王,赐汝,统领百鬼之能。赐汝鬼火两枚。
念汝前世行善积德,为鬼后为界捐躯,除魇兽大乱。当抹汝记忆,再续汝人间后缘,平人,鬼两界安定,日后汝改名裕年,又名山魈,钦哉。”
“殿下,臣不能接受。”他冷冽的声音竟带上点错愕。
旁边的阎君呵斥道:“这就是汝身为臣子对大帝说话的态度?”随及毁天灭地的威压向易漪呼啸而来。
“臣不能接受,请殿下收回圣旨。”易漪的声音还是和往常一丝没有任何波动。
天地孕育火种,只诞生于神,鬼两界。神界目前传承下来的只有一枚三昧真火。鬼界却有两枚,都是从别的下界抢来的,分别是拂柳火和罡仙火。
更何况,如果死后魂体再次破裂,就会化为一缕青烟,无法停留在鬼界疆土上,守候后世。强行扭转因果,这不是他们鬼界担的起的,更何况他只是一名鬼将。
他单膝跪在雪地里,双手抱拳。
小少年望着他,大帝的目光很深邃又很包容,即使大帝的形体发生了改变,内里还是这样。
可是这次,大帝没有这么宽容了,他没有再让易漪有拒绝的机会,身为鬼界大帝的威压刹那间铺天盖地。
易漪强撑了半息,魂体受损,苏丹红气染上了他洁白的衣裳,他也瞬间被收回到了小少年手中的玉指骨面具里。
小少年将面具放入袖袍中,回到黑袍里。
阎君向着凡间的方向,缓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