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光本身。
我追它追得太久,忘记了身后,忘记了身后的一切,为它情愿赴死,情愿放弃一切,可再回首时,已是撕心裂肺,鲜血淋漓。
“爹爹…”
最早是娘亲,然后是爹爹,是临秀姨,再然后…
我喃喃着,护佑的人换了眉眼。
是我的小鱼仙倌,他瘦了许多,被迫褪去青涩的脸削而苍白,带着一股摆脱不去的黯然沉郁。
就如太早催发种芽的树,旁人敬畏着期待着,可并无人真正关心它的根。
哪怕浇灌一滴水,也不必这么纤薄。
“觅儿看错了,我是润玉。”
炽烈褪去,少年退了一步,温润复归于脸庞,竟有些柔和的腼腆。
“可是想爹爹了?”
他寻了处地坐下,拍拍腿膝,温煦地向我招了招手,摆足了一副长辈的架势。
“这里来。”
这幅老成稳重的样子,倒是虚长了我好几万岁。
“不啦不啦。”
我推辞了他,俯身牵住那手,冰凉入心。
“是在想你,”我顺着手心摸索到腕,温度自一处疤痕截然断开,一处是暖,一处是凉:“我在想…你的事。”
在想这道疤,在想他的半数精元,在想那为我失去的天命生寿。
试问,是怎样的算计,是情愿将命也搭进去的?
除了这个傻子。
锦觅,你该醒了。
“润玉,”我琢磨着,斟酌着,终于开了口,辛辣得冲鼻:“我错了,我负你良多。”
并非看不到,而是不敢回头。
一旦回头,便是撕心裂肺,所以不敢,那个最负的人,千不该万不该,将他带入了泥潭。
我明明白白地接受了他的爱,又清清楚楚地伤害了他,时至今日,既糟践了我自己,更是平白糟践了他。
“觅儿,你…”
昙花一瞬盛放出光彩,少年目里涌出的情愫几欲泛滥成灾,就像我答应他的那晚,时隔半月终于重新绽开。
有些事,走了第一步,第二步也就自然而然。
“也太瘦了,”有些不自在,我拍着那嶙峋的脊背,难为地放轻了声:“神仙无来世,活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伴你走完这一世,如何?”
此为,还债。
白雪梅树下,我默默许下誓约,为他,为我,为这繁花似锦的春。
“可…我心思深沉。”
“我知道。”
没心思怎能坐稳天帝之位,学凤凰屠戮群魔吗?
“只要持身良善,我以为并不可憎。”
“我面目丑陋,你可会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可…也并不丑呀?
“我,我心胸狭窄,还爱吃,吃醋。”
“那你就大度一点嘛!都是当天帝的龙了。”
少年鬓发微垂,抿嘴浅笑,耳尖微微红。
“觅儿,不会反悔吗?”
“那你可曾反悔?”
“……”
“不曾。”
红衣底下的白衫擦过白雪,层层叠叠,织着霜华真龙,静,却比火还烈。
“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他落下一吻,睫翼如蝶扑:“能与觅儿长相厮守…是润玉之幸,多谢。”